天边最后一丝月色也终于沉了下去。摇曳的烛火,被窗外透进来的凉风吹得忽明忽暗,犹如幢幢鬼影一般。
夏侯缪萦已经在这儿站了许久。从容珞琬走了之后,她就一直站在窗前,像是望着那被无边的夜色浸的黑丝绒一般的天空,一双澄净的眸子,如水洗过的幽湖,沉的没有尽头。
“公主……”
穗儿心中担忧,不由唤道,无奈口笨舌拙,一时不知该如何劝慰。
“我没事……”
听到她的声音,夏侯缪萦微微转过身来,唇边攒开一抹安抚的笑容,“天色不早了,穗儿,你也赶紧去睡吧……”
小丫鬟却固执的站在那儿,没有动。
“公主,奴婢有些不明白……”
犹豫了须臾,小丫鬟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不明白什么?”
浅浅一笑,夏侯缪萦却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将苏离香能够害得有孕之人小产的信息,告诉容珞琰?还是不明白,今日我为什么又要拿这个消息来提点容珞琬?”
小丫鬟点头如捣蒜。她是真的不明白。
夏侯缪萦没有立即开口,只是下意识的转眸望向窗外,夜色浓黑,似望不到的深渊,吞噬着肉眼所见的一切。
这样沉默的公主,让穗儿心疼而且难过。
“穗儿……”
嗓音被无尽的迷茫浸的幽惘,夏侯缪萦缓缓开口,却不知是在问身后的丫鬟,还是在自言自语:
“你说,容珞琬肚子里的孩儿,能保住吗?”
小丫鬟怔楞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公主,你的意思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接下去,仿佛那想到的结果,吓坏了她。
“穗儿,我是不是很卑鄙?”
夏侯缪萦笑了笑,清透的眸子里,却如何也绕不进半分的笑意。
“公主,你别这样说……”
小丫鬟看起来比她还难过,赶忙道:
“根本不关你的事……如果容珞琬肚子里的孩儿真的保不住,也都只是因为她们自己的选择……如果容珞琰没有将苏离香偷偷换给她姐姐用,又或者,容珞琬今天她听了公主你的提点,那么她的孩儿,也不会有事……”
唯恐她家公主继续为那不必要的罪名伤心,小丫鬟急切的想让她明白:
“说到底,无论结果如何,也都是她们姐妹之间的恩怨……况且,比起她们对你的伤害,公主你做的这些事情,根本微不足道,所以,公主,你千万不要自责……”
瞧着小丫鬟那样迫切的为她开脱着,夏侯缪萦只觉一股暖意,从她冰封的血液里,一寸一寸的流过。那从容珞琰口中知道了真相之后,就一直沉寂如死灰的一颗心,在这一刹那,仿佛重又感觉到她的跳动。
“穗儿,只有你才会这样维护我……”
微微一笑,夏侯缪萦知道自己应该知足。至少,她身边还有人,从来不曾欺骗她、利用她,以及背叛她。这样就很好。
小丫鬟却显然为着她家公主的夸奖,面上羞赧的一红。随即正色道:
“公主,总之,你就别管那两姐妹的事情了,她们是斗是和,就由着她们……反正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也都是她们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一想到那容氏姐妹姐对她家公主有意或者无心的伤害,小丫鬟仍旧难掩义愤填膺。虽然这样想有些恶毒,但她真的巴不得她们姐妹争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因着她家丫鬟这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夏侯缪萦绽在唇角的一丝浅笑,不由多了几分真心。原来被人如此爱护的感觉,是这样的美好。她都几乎忘了。
她从来不在乎容珞琬或者容珞琰会怎么样,从她决定那苏离香作饵儿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什么结果,诚如穗儿所说,一切都将只会是她们姐妹俩的恩怨,而她,只不过是提供了这么一个契机罢了……良心不安吗?比起良心不安,她更加多的是不甘心……是呀,不甘心,像一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在那个男人亲手导演的这样爱情游戏里,除了她,每个人都知道,她不过是他手中想要夺取帝位的一枚棋子,眼睁睁的看着她、推动着她**进,惟有她一厢情愿的所谓爱情里……谁敢说,他自己是无辜的?
连她,都不能幸免。
而她似乎正在慢慢变成与他们一样的人。
不,她曾经说过,她永远也不要陷入这样悲惨的境地。
比起报复,及时抽身,才是至大智慧,不是吗?
恍然如梦初醒。
“公主……”
小丫鬟却显然想到了另一件事,不免有些担心,“奴婢现在唯一害怕的就是,这件事如果被陛下知道了,只怕他又会找你的麻烦的……”
一念及此,小丫鬟几乎恨得咬牙切齿。她已经暗自决定,这一次,如果那个西秦国皇帝赫连煊胆敢再伤害她家公主,她就是拼死,也要保护好她家公主的。
夏侯缪萦却因着她提起的那个名字,心中细微的一动。那里,没有预期当中的疼痛,更多的像是木木的感觉,就仿佛皮肤上的一道伤口,撕裂了,腐烂了,流脓流血,渐渐的,时间久了,当你终于习惯了那些丑陋的疤痕之后,回头来看,你会突然发现,你似乎已经不再记得那里原来曾经竟有过如此入骨入肺的惨痛。
虽然,那疤痕还在,永远都不可能抹去,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夏侯缪萦承认,最开始,将苏离香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