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月亮很快就丰满了起来,月光如漫漫银沙,弥漫在整个射圃中,挽弓的男儿,偏偏在沙场上投下温柔模糊的影子。四周围无数描着骑射图的大灯笼高高挂在半空中,似乎要睥睨远方明亮的月光,却偏偏是增补了这月色,因为这月色借着灯光变得苍凉高远起来。
皇帝携陈夫人和皇三子高思谚坐在观台的最高处,两翼坐许多官员,周澶姐妹坐在陈夫人身边。
此刻在场中挽弓搭箭的,是皇帝与陈夫人的长子骁平郡王高思谏。“嗖”的一声,又听“噗”的一声,箭扎在草靶的外圈上,离红心还有七八寸的距离。高思谏连发了好几支,射得最好的一箭,离红心也还有两三寸。皇帝沉吟道:“谏儿自小臂力有亏,准头就不足,如今能练成这样,已属不易。”
高思谏向父皇行礼,下去了。接着信平郡王高思谦走入场中,身上所穿的薄薄的绸衫背心已经湿了一大片,陈夫人说:“这孩子,从小就怕热。”皇帝不答。高思谦挽弓欲射,顿时满头是汗,双臂都在颤抖,离弦的箭将将扎入草靶,就哒的一声掉在地上。高思谦正要再射,皇帝冷冷的对身边的内官说道:“传旨,信平郡王不必再射,下去歇着吧,别热坏了。”这时高思谦已经又射了一箭,那箭擦着草靶的边缘落地。内官传旨下去,高思谦满脸通红,向父皇行礼,讪讪的走了下去。
莫敖的儿子莫璐入场,射毕,五支箭的尾羽好像五片雪白的花瓣,团团围住靶心,好像红色的花蕊。台上掌声雷动,武官都忍不住喝起彩来,几乎要把头顶的灯笼掀翻。皇帝淡淡的拍了几巴掌,说道:“赏!”内官扯着嗓子喊道:“皇上有旨,赏——”莫敖连忙替儿子谢赏。
高思谚坐不住了,问道:“父皇,为什么璐哥哥射得这样好,大哥和二哥却射不中?”陈夫人心一跳,像高思谦一样,出了一身的汗。皇帝笑道:“你大哥也射得很好,只是没有你璐哥哥射得好罢了。”
“父皇,我也要下去射几箭?以前我也射过红心的呢。”
皇帝说:“你还小,不能下场。”高思谚扁起了小嘴。这时场中一片叫好声,原来是一个燕国的使臣已经射中了靶心,他五箭有三箭射中靶心。内官高声叫赏,那使臣得了一柄宝刀。
皇帝笑对周澶说道:“郡主,贵国果然多神射。”周澶笑回:“让陛下笑话了,似莫将军那样的神射,敝国就找不出一个来。”接着有两个燕国使臣上场献技,却都不似第一个这样好了。
最后一位身着骑装的少女上场,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皇帝笑道:“这是朕的安平公主。”周澶仔细看了看,果然是皇帝与陈夫人的长女,新近才册封的安平公主高思谨,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但神情中带着父亲的坚毅,尤其是她眉毛一拧,活脱脱一个高元靖,无怪乎皇帝最宠爱这个女儿。安平公主并没有带着弓箭,而是从腰间拔出一支短铳,虽然已经很短,但对于安平公主来说,似乎仍不够纤细短小。安平公主扣了扳机,红心被打去了一半,她开铳装弹,又放一弹,如是五弹放完,靶心被打成黑黢黢的一个洞。彩声如雷轰电掣,皇帝笑了,陈夫人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周澶正要向皇帝说两句称赞的恭维话,周渊却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捏了捏她的小指。周澶会意,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虽然她并不太明白妹妹的意图,但半个月的重新相处,已经让姐妹俩重新建立起了默契。接着周渊在周澶耳边轻语一句,周澶起身向陈夫人告罪更衣。
彩声经久方熄,皇帝始觉扬眉吐气,他高高兴兴的赏了女儿一柄古意盎然的宝剑,陈夫人也觉得脸上有光,招手让女儿上来。皇帝正要对周澶说什么,却见只有周渊坐在那里,皇帝的嘴半张着,似乎有些尴尬的合上了,脸也转了过去。周渊的目光随着安平公主走向陈夫人,余光却清楚的看到皇帝的举动。
一个宫女走上来,向陈夫人行礼,轻声说了句什么。陈夫人点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皇帝刚才正和安平公主说话,听到陈夫人这样说,便问什么事。陈夫人便道:“皇上,开平郡主刚才腹痛难忍,不能再来了。”皇帝又问:“郡主现在何处?”宫女说:“郡主已经回寝宫了。”皇帝说:“请御医了么?”“还不知道。”皇帝便吩咐内官:“传旨,着太医院医师会诊,将病情如实禀告上来。”内管领旨去了。
皇帝向安平公主轻轻点点头,安平公主便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各位英雄,各位将军,各位大人,本宫刚才献丑了。”大家都纷纷说道:“公主过谦。”安平公主又说:“本宫听说燕国的各位大人不但精通骑射,于火器也是颇有心得,因此不才,要向各位贵客请教,还请不吝赐教,本宫感激不尽。”燕国的三个使臣面面相觑,齐向周澶望去,哪知周澶并没有坐在那里,于是先前那位神射躬身回答:“启禀皇上,启禀公主,臣等多谢公主抬爱,但臣等于火器一事确是从未涉足,可说一窍不通。”
安平公主和父亲交换一下眼神,又说:“贵客何必自谦,贵国神战军威名远播,据说军中一个小卒也能将枪铳雷炮运用自如,三位贵客怎会一窍不通,莫非要对敝国有所防范,因此藏技么?”
那使臣直起身来微微笑道:“启禀皇上,启禀公主,我神战军的确神勇,但神战军之外却禁用火器。臣当年想方设法投效神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