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位于西北角一个极其偏僻的角落,是历代关押犯错妃嫔的地方。关押皇后,这却是第一次。沐皇后的贤淑,天下皆知,只怕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到如斯田地。
伊姝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想了好些安慰的话语,这才整了整衣襟,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自已移步向前去叩门。
周围很静,亦没有星光,一切都没入黑暗。
叩门声骤然响起,在如此安静的夜里分外清晰,不久后里面便传出了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讶然问道:“谁呀?深更半夜的,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伊姝陡然一阵激动,因为她听出了这是朱嬷嬷的声音。朱嬷嬷是母后身边的贴身宫人,从母后嫁进皇宫开始,她就已经跟在身边了,对她亦是疼爱有加,宠溺得不得了。
“嬷嬷,是我,姝儿。”伊姝沉声说道。里面“啊”了一声,接着光亮了起来,脚步声也略显急促。
开门的果然是朱嬷嬷,手里提着宫灯,步履蹒跚,白发苍苍,一双眼睛却是明亮如昔,见着面前的陌生女人,眼里充满了疑惑。
伊姝压低声音,“嬷嬷,我们进去再说。”
这下嬷嬷再无疑虑,急忙把她拉进门里再关上,嘴里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公主,老奴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娘娘见着不定多高兴哩。”
“母后怎么样了?”伊姝边走边急切地问。
“娘娘一切安好,只是因为思念公主得紧,情绪不太好。”朱嬷嬷一边说着,一边领了伊姝往大殿中央走去。
“公主,到了。”身后朱嬷嬷小意地提醒。
伊姝不由得抬眼看去,大殿正中的软榻上,端坐着一位仪态万千的美妇人,虽然是极其平常的湖水绿夹袄和同色系百褶裙,但穿在她的身上,仍是贵气逼人,令人不敢轻视。
“母后——”话一出声,眸中早已珠泪滚滚,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她扑去,连日来的委屈,仿佛都要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皇后亦是泪光盈盈,却仍是满脸笑意,习惯性地张开双臂,迎接这个朝思暮想的人儿。
顷刻间,伊姝扑进她的怀里,语声哽咽地再次叫道:“母后,姝儿好想你!”
“母后也很想你呀,我的儿,辛苦你了。”皇后紧紧地抱她入怀,右手很有节奏地拍着她的后背,“见过你父皇没有,他也是很想你的。”
伊姝撇着嘴,很不乐意地道:“别提他了,把你关在这种地方,想想都觉着生气。”
“别怪他,他也是没有办法。”皇后忽然神色一黯,“当年的事,我都听说了。真难为你了,小小年纪,便受了那般的苦楚。我在这里也好,没有什么地方会比冷宫更安全了。”
“可是这个地方怎么能够住人嘛?”伊姝皱着眉,依然在发脾气。可不是嘛,如此寒冷之夜,居然连个火炉子也没有,窗户的棱子断了,虽是糊了油纸,却是被风刮得“哧拉拉”作响,连个布帘子也舍不得挂。
再看大殿里,除了两人坐的软榻,便只有一张长条矮几,两个椭圆形小几,上面放着简单的茶具,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摆设了。
皇后只是淡淡地道:“眼下只要安全,即便受点苦处,也是应该的。对了,姝儿,你怎么这副模样?”
“说来话长。”接着伊姝就把这前前后后的经过说了一遍,听得皇后唏嘘不已,脸上隐隐有些不安。
伊姝瞧着便又安慰道:“母后但请放心,姝儿这次回宫,是有准备的。季大将军的兵马已在路上,父皇的病请了南宫先生医治。王棠棣要是真动起手来,咱们也不怕他。”
“可是姝儿,千万别大意。”皇后的神色从来没有过的凝重,“京畿守备军如果全部倒戈相向,到时季大将军的人马被堵在城外,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伊姝急忙道:“那姝儿眼下该如何做?”
皇后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秘密擒拿韦妃母子,使他们失去内应,然后说服萧远泽,扶持你父皇上朝理政,公开当年兰陵萧氏叛乱的真象,昭告天下妃党与奸臣相互勾结、谋朝篡位的阴谋,号召有志之士共同讨伐!”
伊姝听得心中一动,不由问道:“韦妃母子的阴谋,父皇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皇后轻轻地点了头,长叹一声又道:“你父皇原本就很宠爱韦贵妃,对待惠王也与一般皇子不同,总是纵溺爱护得多,管教惩戒得少。偏生他又是极重感情之人,虽是明里暗里警告过韦妃,但从没想过要先下手为强,总是希望他们能改过自新。可是这韦妃,她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伊姝自是清楚明白得很,这韦妃原本就嫉妒成性,又仗着父王棠棣的关系,平素嚣张跋扈,从不把人放在眼里。打骂宫女那是常事,暗地里也不知干了多少阴损的勾当。母后也曾旁敲侧击地提醒过父皇,可是父皇总是一笑置之,久而久之,母后也不好再提了。难怪刚才父皇的神情那么悲戚,敢情他是真爱韦贵妃的。那么母后呢,他对母后又究竟有几分真情?
原以为父皇一生心系母后,却没曾想韦妃才是他的最爱,否则也不会因为优柔寡断的儿女私情而致南朝江山于如斯境地了。
现在什么都明白了。当年惠王逼宫时,就已亲口说出他不是父皇的儿子。想必这厮的亲生父亲,就是王棠棣那老家伙吧。
伊姝再次抬头再望向母后,目光中便充满了怜悯之意。皇后仍是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