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丫用不同以往地认真,仔仔细细地临摩着眼前的字。一笔一画间,似乎是要将什么深深地刻在心中。
看到小女孩虽努力地想写好每一个字,但因握笔的姿势不对,写出来的字仍是歪歪扭扭,薛书生轻轻叹了一声:
“你说你如此机灵,其它的东西一点就透,怎么偏就这个笔总也握不好呢?”
六丫闻言抬起头,露出嘴角两个深深的梨涡:“那先生再教我握次笔吧!”
薛书生绕到椅背后,因中间的靠背比别的要低上许多,他轻松地环住她,握住了前面的小手,调整好她的笔杆,一笔一画地带着她运着力。
六丫被一种微微的暖意包围着,阵阵淡淡的菊花香,是她喜欢的味道……
当笔刚刚放下时,院门口传来一声带着些焦急而刻意压低的声音:“薛先生,您在家吗?”
看到这个风姿迥异于其它人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外,张铁柱声音又小了些:“薛先生,我家六丫头可是在这?”
薛凌寒微微点了点头,想起什么似的,又开口道:“张叔无需如此客气,叫我小薛便是。”
眼前之人年纪虽轻,但他一身的气度与风采,却让村里人只敢远观而不敢主动亲近,张铁柱也不例外。就连村里的小孩路过他门口时,也不由得收敛些,不敢过于打闹。似乎他这里就是应该安静的。
张铁柱总觉得面对如此一个人,就有些自惭形秽而心生怯意,平日在家里也没少说过,所以他特佩服自己的幺女。因为全村里,只有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自由出入于这个小院之中。
此时虽听得薛书生如此平和的话语,张铁柱心中松了一松,但仍是不敢造次。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听到里面一句脆生生的呼唤:“爹,我在这练字呢!”
张铁柱抬脚就想走进院子,以不由自主地停下来,望了望薛书生。在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张铁柱急促地走进了书房。
六丫曾经跟薛书生说过,要向庄稼一样接地气,才能在一片土地上很好的生活。还记得当时的薛书生,从一个八岁的小女娃口中听到这句话时,他淡定的神情中掺上了讶色。而在他再准备开口问什么时,又被六丫同学插科打诨地错开了话题。
六丫同学早在听到她爹的声音时,便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对话。听到薛书生对她爹说的那句话,换来的却是一阵沉默,她都能想像到自己老爹手足无措的样子。
为了解救她老爹,也是为了打破这种略显尴尬的冷场,六丫同学连忙呼喊了一声。见到平日里风风火火走路咚咚响的老爹,如今却刻意将脚步放轻地走了进来,六丫在他开口之前忙娇娇地说道:
“爹,我在家里闷得慌,所以到先生这来练字。你不会骂我吧?”
被自家女儿如此一说,张铁柱那因焦虑而生的些微怒气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你这傻孩子,嫌家里闷了,也好歹和家里谁说一声。你这脚没好,自己一个人跑外面去,如果再摔着了,谁扶你呀!”
见她爹还有继续唠叨的趋势,六丫忙将手一伸:“爹,我刚练完字了,饿了,你抱我回家吧!”
张铁柱听得女儿说饿了,连忙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正要说什么,又被六丫打断了:“先生,你和我们一起到家里吃饭吧!你一个人做着可麻烦了,一不小心,别又把厨房烧了。”
听到这话,薛书生一向淡定白皙的面庞上,竟似透出一抹红晕,他清了清嗓子道:“六丫,你上次已经教会我烧火了,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的。”
六丫不依了:“先生,你是会烧火了,但也只会烧烧水,平日里做的饭菜不是糊了就是生的。也不知你怎么吃得下去的。”
在六丫揭露着薛书生不为人知的一面时,张铁柱觉得这个看似高高在上如同神仙般的少年,如今也掉落凡尘一般,原来他也是要食人间烟火的呀。张铁柱瞬间觉得和薛书生拉近了距离一般,也开口邀请道:
“薛先生呀,你也一起和我们回家吧,今天孩他娘做牛肉馅饼,是六丫最爱吃的,味道还挺不错的。”
“是呀,先生,一起吧。要不,我待会再送来?”六丫同学说完还故意低头望了望自己还裹着纱布的脚,然后眨巴着大眼睛望着薛书生。
在此情景之下,妥协的肯定是薛书生了。
六丫咬着牛肉馅饼,看到一桌人都有些局促,于是便将一个馅饼二话不说地塞到薛书生手上,而他也坦然地就手拿着一口口咬着。众家人见他虽仍是举止优雅好看,但毕竟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也都开始放松下来,慢慢地也唠起了家常。
而最先将薛书生当一般人看的,是她家老爹。在问了薛书生是否能喝酒,而薛书生回了一句“尚可”后,他便咋咋呼呼地让孩她娘又弄了几个下酒菜来。
几下杯来杯往间,她家老爹已将对薛书生的称呼,从“薛先生”换到“小薛”,最后换到了“孩子”上。
张铁柱一手揽住薛书生的肩膀,一手执杯与他相碰,大着嗓门说道:“孩子呀,你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以后就到叔家里来吃!”
见薛书生有推辞之意,张铁柱嗓门又大了一些:“孩子,你若不肯来也行!我就让你婶每天给你送过去!”
看到薛书生终于屈服于这种攻势之下,看到他慢慢褪去那一层神般的光采,渐渐溶入自己的家庭,六丫脸上的笑都是从心底溢出来的。
时光荏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