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张崇予常常做这样的一个梦,梦里回到了小时候,自己坐在洒满月光的屋顶,屋顶是由一片片泥瓦构成的,走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每一个虫鸣的夏夜,拿几块母亲用甘蔗做的糖放进兜里,光着脚丫爬上家门前那棵长得弯曲却茁壮的柿子树,顺着树枝到达屋顶。站在屋顶上看到的是一座又一座连绵的大山,大山在黑夜里显得深沉而低落,做梦都渴望着翻过这座山,再翻过那座山,去看看外面繁华的世界,是不是也有虫鸣,有瓦片,有甜甜的甘蔗糖,有柔柔的月光和这让人眷恋的屋顶。
直到考上城里的重点中学,才有机会去到大山以外的世界。记得收到通知书的那一个下午,举着通知书跑在满是尘土的田埂边上,看着在地里猫着腰忙活的父母,不断挥舞着手里的通知书,气喘吁吁地扯开嗓子喊:“爸妈,我要进城啦!”
父母从田里抬起头来,父亲用手背轻轻将草帽边沿往上推推,露出那双骄傲的眼睛,好像自己这些年辛苦播种下的树苗终于开花结果了,眼里的自豪将炎热与劳累驱散,父亲站在田里朝四周的村民炫耀儿子考上了城里的重点,那样的感觉真的很奇妙,以至于后来的自己做的所有努力似乎只为看到他们眼里的骄傲。
后来父母将田里的庄稼租给别家耕种,带着几千块钱就进城了。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张崇予,他们在狭小的菜市场租了个小店面卖水果,日子就这么艰难又温馨地过过来了。张崇予在回忆里漫游回来,周围有来来往往的赶早市的人们,母亲正挽着袖子将新进货的水果从车上搬下来,汗水浸湿了她的汗衫。
“妈,你的腰还没好,这让我来就好了。”张崇予走上前将母亲手里的水果箱接过来,腾出右手安抚地搭在母亲的肩膀上。
张母用手擦了擦额前的汗水,脸上满是对儿子的疼爱与慈爱,“你正在长身体,搬这么重会影响骨骼的生长,还是妈妈来吧。”
“别说了,不重。”张崇予直接将手里的箱子搬到水果摊前摆好,转身就要去搬第二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开始滋生一种叫做担当的东西,当自己不断长大,不断拔高的身躯在父母面前像座小山,就会感叹时间的残忍,自己长大父母就会变老。但好像现实的艰辛总是会令他们的衰老加速,和有钱人家孩子的父母相比,自己的父母相对艰辛了好多,老了好多。想到这里张崇予将手里的箱子往上提了提,右手将另一箱水果提起来,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飘来,不管怎样,都要狠狠地努力啊,张崇予。
将一车的水果搬完已经接近中午,在这样的一个南方边境小城即使才阳春三月,也已经热得让人窒息,尤其今天的太阳有些大。张崇予坐在水果摊前搭起来的大篷里,衬衣里的皮肤不断地冒着热气,口里干涩得让人有些烦躁。在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结了冰的矿泉水,将冻结的瓶子放在额前想要消掉一些热气,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熟悉的帆布鞋有些令他惊愕,张崇予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蓝?c。开学以来没怎么仔细地看过她,似乎她瘦了许多,细碎的短发整齐的盖过耳朵,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蓝?c?”张崇予咽了咽口水,“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看着满脸疲惫的张崇予,蓝?c收起心里不断生长的心疼,咬了咬嘴唇说道:“之前我和妈妈来菜市场,知道你在这里卖水果,我来是因为肖艺叫我来找你,你家的电话没人接,就打我家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才猛地想起,今天本来约好和肖艺一起骑车去森林公园的,张崇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笑笑,接着说:“今天太忙差点忘了,对了,你要不要吃水果?都是新鲜的。”
“不,不用了。”蓝?c连忙摆摆手,看了看这简陋的水果摊,“你周末都来这里帮你妈妈吗?”
“嗯。”张崇予淡淡的回应她,显然不想再多说这些事情,蓝?c尴尬地站着,偷偷地看了他一眼,“肖艺说…让你马上去新街路口等她。”
“现在?”张崇予惊愕地看着她,“今天有些忙,你帮我和她道歉,今晚再去她家找她好么?”
蓝?c点点头,没有说话。
张崇予情感复杂的看着她,心里不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残忍,“蓝?c,谢谢你。”
一阵微风吹起她额前的头发,她羞涩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好。”
什么再也不说话,再也不联系,再也不看他一眼,通通都见狗屁去吧,只要他语气柔软地再次和她说话,什么都是狗屁。蓝?c有些讨厌这么容易妥协的自己,但偏偏内心的感觉总是无法控制,喜欢张崇予这件事,也许就是她情窦初开的第一个jìn_guǒ了吧。每次看见他和肖艺在一起,总会在心里念千万遍:你们分手吧。这样的自己是不是有些可恶,他们相互喜欢又没有错。错就错在,自己那么地喜欢张崇予吧。
拐过一个路口就要到家了,顺便进超市去买一些零食晚上看电视吃,这么想着蓝?c走进了家楼下的超市,好不容易瘦了一点,炸薯条这类的油炸食品是不能再吃了,薯片也不要碰了,饼干含脂量会不会有点多?
正当蓝?c在零食货架面前考虑该吃什么的时候,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蓝?c!”
蓝?c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身后紧紧地搂了一下,熟悉的味道侵入鼻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