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兰筠晋封为傅容华的旨意一早就传下来了。常宁殿一干女子皆是羡慕不已。对于一朝侍寝就被晋封为容华的新人而言,这份尊荣又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再次见到兰筠却是她侍寝后的第四天。因着,已是十一月的初冬时节。那天,天气是极阴冷的,午后还下起了迷蒙细雨。
用过午膳,我便合衣窝在被子里,手执一卷《诗经》看得有趣。
念奴和碧春在外间生火烤着一件未干透的袄子。心雨轩中一片寂静,只有窗外树枝上偶尔有水珠掉落的“嘀嗒嘀嗒”声。
我正读到“野有蔓草,零露?`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一句,眼前便浮现出了那日与他共乘一骥的情景。时隔不过二个多月,昔日的音容笑貌皆是历历在目,而世事变幻,我已是一位即将被翻牌侍寝的常在。而他呢,或许早已忘怀了那日的情景,或许早已另有佳人在侧,又或许……。于他于我,“蔓草”和“美人”终不过如野外的一段风景,时过境迁,便都要被匆匆过往。
我正兀自神思郁闷,只听得外屋是秋雪急切的声音,“我家小姐请婉常在急速到前殿去,说是傅容华即刻就到了。”接着,是念奴轻叩房门的声响。我答应了一声,“知道了。”
念奴进来替我收拾了一翻,顺手为我披上那件从家中带来的银白貂皮软毛织锦披风。
收拾妥当,我和念奴正要出门前去。只听轩子门外有尖细的内监声音传过来,“容华驾到,婉常在接驾!”
我急速出了屋门,只见兰筠一身妃嫔盛装前来。她满头乌黑青丝挽成繁复的望仙九鬟髻,前额上是累丝嵌宝金凤衔珠步摇,细细的赤金流苏坠着晶莹米粒细珠,闪闪发亮。发髻一侧是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另点缀珠翠无数。上身着玫瑰红滚金丝云锦小袄,下身着一件团碟百花烟雾凤尾裙,外罩四喜如意厚锦镶银鼠皮披风。耳上一对赤金缠珍珠坠子,胸前一条孔雀绿翡翠珠链,手上捧着一个金珐琅九桃小火炉,水葱似的手上是蓝白琉璃珠嵌金手镯。
此时,她婉转双眉远山色,流盼清眸一波秋,真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兰筠是极美的,美得清丽脱俗,美得动人心弦。如此美丽的女子自是能瞬间打动皇上的灵魂。
念奴自一旁搀着我盈盈拜跪下去。兰筠一把将小火炉递给了旁边的侍婢,双手拉着我道:“妹妹不必行此大礼吧,几天不见,难道就要和我生分了么?”
我心中一滞,鼻子瞬间酸楚起来,“姐姐已是容华身份,人前规矩还是要的。”
兰筠转身向着身后一众内监侍婢道:“你们全都下去吧,只留采芹伺候着即可。”
一干奴才唯唯若若地退后,只在二米开外的轩子外静静候着。采芹搀着兰筠盈盈进了屋子,念奴和碧春急急地搬过椅子,并特特地垫上了殷红磨毛软毡子,让兰筠坐了。
我默默站立一旁,如斯相见,只觉心中酸楚难言。兰筠拉过我的双手,细细抚着道:“手如此冰冷,可是冻坏了。今年冬天冷得早,你素日又是怕冷的,可要好生照顾自己。”
我默默点头,眼中已有晶莹泪意。兰筠搂着我,也是哽咽难言,“这几天皇上一直缠着我,我抽不开身,因此拖到今日才来瞧你,你可别怪我了。”
我苦苦抑制泪水,假装高兴地道:“姐姐能得皇上宠爱,婉儿真心为姐姐高兴。只是想着,以后要见着姐姐可是不易。婉儿才心里难过。”
兰筠轻轻颌首,“我何尝不是想着我们姐妹能一起的乐趣。现下,皇上对我是极好的。我正想着,捡个合适机会对皇上说了,让他翻了你的牌子,好让我们姐妹能早日再聚在一起。”
我闻得兰筠如是说,蓦然心中一阵酸痛流过,抬起清亮眼眸凝视着她道:“姐姐何出此言?皇上正宠爱着姐姐,姐姐却要让皇上翻我的牌子。难道姐姐不爱皇上么?若是皇上真翻了我的牌子,让我前去侍寝,姐姐就一点也不妒醋么?”
兰筠噙着一抹温婉笑意,缓缓说着,“傻孩子,爱不爱皇上,皇上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宫中佳丽如云,没有妹妹,也会有别人,与其是别人,我为何不愿意是自己的妹妹呢。”
听见兰筠如此平静的语音,看着她如此平淡的笑意,我的心里像是被尖锐的刀子划过了一般疼痛起来。爱一个人不是自私的么?不是应该有嫉妒,有醋意么?难道就因为对方是皇上,是天之骄子,我们女人就该无视自我,没有自尊,心甘情愿地与人分享爱情么。
我微抬双眸,注视兰筠,沉沉地说:“姐姐愿意,可是我不愿意。如今姐姐和皇上正鱼水合欢,姐姐怂恿皇上翻了我的牌子,若是今后皇上宠爱我而冷落姐姐,到时,我们姐妹要如何相处?况且,我又不爱皇上,为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而破坏我们姐妹情分,我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
我话音刚落,只听门口传来三声响亮的鼓掌声。紫月盈盈走上前来,向着兰筠就要行下大礼。兰筠一把扶住她,凄然一笑道:“几日不见,都要和我生分了么?”
紫月也黯然一笑,“规矩还是不能乱了的。”说着,也一旁坐下,热络起来。
兰筠向着我道:“如今常宁殿里的常在一个个地搬出去,只是不明白,皇上为何就是不翻你的牌子呢?”
我讪讪一笑,“圣意怎可猜?翻不翻左不过是皇上说了算,也许这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