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在上,一切只有祂们才知道。”安亚淡淡说道,用餐巾慢慢地拭去了唇边的残酒,优雅地坐直了身子。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西西里群岛的渔夫或商船们会如何做?”希赛兰忽然想到,回头问道。
“自然是祭祀海神。”安亚想了想说道,放下了手边的餐巾,站起身来对他温婉一笑:“吃得太饱,陛下陪我走走?”她把手放在了站起身来的希赛兰的手背上,与他慢慢地往夹板上的边缘走去。
夜深微冷,希赛兰忍不住轻咳了几声,转头向自己的妻子看去,发现她衣着单薄,仍然穿着她最爱的一件淡蓝色长袍,薄纱般的裙子轻盈透明,由无数细致布料层层形成,拖在身后的摇曳裙摆像是一层带着泡沫的水波,随着她端庄的脚步荡漾而行。她只披了一件白色披风,不如他身穿深厚的天鹅绒袍子,外面还别了沉重的皮毛外衣。她的手也冰凉如水,在船上的烛光下白皙的肌肤透明晶莹,他有握着一位冰雕的女子的漫步而行的错觉。
水浪细碎的声音传来,船队在此抛锚定位,细小的水浪粼粼拍打着船身,他们站在夹板的顶端往下看去,只见水浪犹如黑夜泥潭,一层层银灰色的朦胧深雾仿佛从水的深处弥漫而起,重重包围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水不动,风不吹。海神似乎动怒了,并且想要把我们抛弃在这个地方呢。”安亚凝视着海水说道,她的双眸反映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原本碧绿澄净的眼瞳也被染成了墨黑的色彩。
“胜利女神不会允许祂这么做的。”希赛兰皱眉说道:“妲芙奈丽丝是永远庇护兰卡斯特的月桂花家族的。”
“但我们现在不是在战场上,亲爱的。”王后冷冷说道,声音里有陌生的阴森,希赛兰忍不住看了她看着海面的侧脸,在他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这么强硬地回答过他的话,永远都是温婉谦和的语气。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海神……不,是其他神明的指导。”她喃喃说着,直直看着海面看得出神,似乎有什么让她看得入迷的画面在漆黑无边的海潮之中显示出来。
“而我知道,祂是会给我看的,要如何才打破这样的局面,如何才能坐上我想要的位置……”
“王后在说什么呢?”希赛兰笑着摇头,向她伸出了手:“风太大了,你又穿得那么少,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安亚避开了他伸出的邀请之手,作出了一个等候的手势:“我知道的……祂永远会在我的祈祷之中告诉我,指示我正确的道路……祂说过……我所要的都会成真。我所要的未来……”
“谁告诉你的?”国王忍不住挑眉:“安亚,我们回房去。”你是不是酒喝得太多了?他摇摇头想要先走下这个较高的地方,却被身边的妻子一手攥住了胳膊。
“你……?”他惊愕地抬起头来,发现她的力道出奇地强大,他几乎不能动弹半分。而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似乎有了双重的轮廓和侧影。
他抬头想要叫人,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一层层浓厚的雾完全在船身上弥漫散开了来,只有远处的灯光隐约闪烁,但也正被灰色的雾云给逐渐吞噬。
“祂说话了。”这时安亚的声音如鬼魅一样从旁边传来,希赛兰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仿佛的周围的气息全都凝固成了冻人的冰块。
他往自己的妻子看去,发现她正在笑,完全不眨眼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已经被浓雾遮盖住海面,狰狞而扭曲地微笑。
一时间他停滞在原地,眼前的那个女子,仿佛是安亚,又仿佛不是。
他看到了她妖娆的眼睛和邪恶的笑容,她的躯体似乎不再有属于人类的温热,肌肤也是无色而透明的颜色,抓住他的手臂的那个人,仿佛是一个已经死去很久的尸体,正在以不思议的原因而动着,仿佛一个……□□纵着的木偶。他忽然想起马拉爵士曾经对他担忧不已地提过同样的话,用同样的形容描述着王后带来的军队,说平常并不能发现他们的奇异之处,但是如果凝视久了,总觉得他们在健壮又高大的身躯之后,是毫无生命和灵魂的木偶而已。
当时他曾经摇头大笑,但现在呢?
古斯达夫·马拉……究竟在哪里?
“我们该回去了。”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他自己都难以相信自己的反应,但他知道,不能让安亚看出他的怀疑和猜忌,只能柔声安慰道。
“回去?”安亚慢慢地转过头来,冷森又怪异的微笑着看向他:“回……去哪里?我们需要风……你不是说过吗?亲爱的陛下,你需要一场大风。”
“这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亲爱的。”希赛兰勉强地维持着面上的笑容,柔声安慰道:“交给诸神即可。”
“但是就是神告诉我的……”王后松开了他的手,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拥住了丈夫的身体,靠近了他的脸说道。
冰冷的气息围绕了希赛兰的周围,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巨大的蟒蛇所围绕,他所熟悉的属于安亚的香味和体温早已不见,反而被冰冷刺骨的潮湿武器所取代。
“祂说……我们需要供给祭祀品,才会给我们一场足以卷扫亚达噶城的大风。”她樱唇微启,轻声地在国王耳边说道。
“祂……谁?”
“给我们的命运最终的判断之神……死神。”
希赛兰惊愕地看向她:“死……”他的话猛然被打断,安亚的唇覆盖上他的嘴边,吞噬了他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