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那个得了萧子衿吩咐的老妈子正尽心尽力地看着炉火。t炉火刚刚转成小火,架在上头的药罐子还得再熬一个时辰才能好。
一个土黄色的小狗儿跑到她的脚前,蹭来蹭去,想讨要吃食。
那老妈子抬起一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过去:“阿黄一边去,别在这里碍,等忙完了自会给你喂吃的,着什么急?这管事也真是的,自个儿养的狗,也不上心,倒是我天天在喂着。”
阿黄倒是颇通人性,挨了骂,低吼一声,摇了摇尾巴自到一边玩去了。
“哎,那憨小子,若非是二小姐念旧,只怕一条小命都要送去哩,哪还有命吃药?”那老妈子嘀咕了一句,因见火稳得很,便起身想去端盆菜来摘。这厨里的杂活也多,虽说管事因她帮二小姐熬药,今天派给她的活比往常少了些,但依然还是有些零碎事情要忙。
菜离得并不远,不过转身几步路的距离,可是偏偏就在这个空当里,有一双手掀开了药罐,迅速地将一包药粉给洒了进去后,又迅速地盖好了罐子。周围虽然也有许多人,但将近中午了,大家忙着做整个府里中饭,根本没有注意到那个小角落处、小药罐里,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动了手脚。
那老妈子端了盆菜仍旧坐回药罐前,一边摘着菜,一边盯一眼炉火,也浑然不觉有何异样。
上午因见憨豆儿情况好转,萧子衿也处稍稍放下心来。下午便没有再去看他——毕竟她的行动,非但萧夫人等人关心,连自己身边的两个婢女也会盯着,她不得不注意。她即不想再落下什么话柄了,又不想再费力跟阿叶她们去解释半天。
晚上,她刚刚要入梦,忽听外头又传来香儿丫头着急地嚷嚷声:“二小姐,二小姐!”
紧接着又传出阿朵的训斥声:“大晚上的乱嚷嚷成何体统?也不怕吵到夫人将你一顿好打!”
然后香儿的声音就变唯唯诺诺,微不可闻,当中还隐隐夹着抽泣声。
好在萧子衿向来眠浅,一丁点的响动都能吵醒她。听到外头的动静,忙道:“可是香儿?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
她知道香儿那丫头年幼又胆小,如非有大事,她是不会这样大半夜的乱嚷嚷。所以萧子衿披了件袍子,趿着鞋便出来了。
香儿眼泪巴巴地,一副又急又怕的模样,一见萧子衿顿时如见救主,忙道:“二小姐,憨豆儿不好了!”
萧子衿手一颤,袍子落了地,她也仿佛不知道,只向香儿道:“怎么不好了?上午不还喝了碗粥吗?”
香儿抹着泪道:“是呀,白天还有些好转呢,可是晚来,薛叔却见他脸色发青,嘴唇紧抿。被子一揭,就,就看到了伤口的血水都渗透了纱布,血还透着黑。薛叔吓坏了,想去找郎中,可是夜间府里是落了锁的,咱们下人不得许可出不去。薛叔就叫奴婢来求二小姐想想办法。”
萧子衿一听血水发黑,还透了纱布,顿时就知道不好。急急地就要冲了出去,阿叶却拦下了她,萧子衿还道她又要阻止她救人,不想,阿叶却拾起她掉落的袍子,道:“夜间冷得很,小姐且穿好了衣服再去。老爷和夫人怕是已经歇下了,小姐半夜为个奴才去吵了他们,他们必然会生气。不如先去找萧大管事,他有开门的权利,先前又是他帮着请的郎中,想来会愿意行个方便的。”
阿叶非但没有阻止她,反而帮着她想办法。虽有些意外,但萧子衿倒未往深里想,点了点头。心道:刚才自己急得有些乱了分寸,倒没有想得那么细。若真是不管不顾地冲去找萧老爷,说不定非但不能帮憨豆儿请来郎中,只怕还会惹得老爷和夫人不高兴。
萧全倒还未睡下,一听说这事,便也没有过多的为难,还唤了个小厮去请郎中,免得薛叔再跑。
萧子衿转而又奔到薛叔住处,人还未进门,便先闻到一阵嚎啕痛哭声。
她的心“咯噔”一惊,默念着:“没事的,豆儿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没事的……”
可是推门的手,却分明在颤抖着。她仿佛又感觉到娘死时的那种惊恐以及不安。她想进去,却又有些犹豫,有些害怕——娘死时的痛苦实在太过深刻。
“吱”开门的声音,似乎也带着几分沧桑与哽咽。
昏黄的烛灯,因门开风进,跳跃了几下,在那明灭不定的烛光下,萧子衿看到薛叔伏在床上失声痛苦,而床上躺着的人,却是一动不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神色很平静,仿佛只是像以往一样睡着了。可是为何,那嚎啕的痛哭声却不能将他从睡梦里吵醒?
“豆儿,豆儿,你醒醒,别睡了。”萧子衿轻轻地呼唤着,好像是年少的时候,他懒床不起,萧子衿唤他起来干活一样。
那时候,她只要轻轻地唤两声,他就会醒。醒了却还装睡,总不愿起。于是萧子衿就会用挑出一缕发丝去挠他的鼻子。他禁不住痒,会笑着求饶,然后乖乖地起床干活。
可是现在,他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微微发青的脸上,还有些痛苦的神色,却是再也听不到她喊他了。
她又揪出了一缕发丝,想伸到他的鼻孔里看他会不会禁不起挠,突然就大笑着跳起来。可是手伸在他的鼻孔处,却已经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气息了。
萧子衿的眼泪汹涌而出,她压抑得哭声,压抑得浑身都在颤抖,勉强用颤抖的声音道:
“豆儿,你再不起来薛叔可就要揪你耳朵了,还要,还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