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陷入了很遥远的回忆之中。t/
二十二年前,佩兰族族长佩绫落秉承族系遗训,嫁予北封太子帝天言为太子妃,助他在众多皇子中成功突围,顺利登基成为国君,而她,也成了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
那时的佩绫落,有如一个传统妇女,相夫教子,恩爱美满。她那时还小,脸上洋溢着的还是青春美满,或许,她想象中的美好婚姻就是这个样子,身份尊贵无上,衣食无忧,夫妻鹣鲽情深,琴瑟和鸣。多么幸福而美好的生活,多么令人艳羡的生活,她拥有了一个女人想要拥有的一切,其中,就有世间无数女子都无法达到的,她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丈夫。
她或许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因为她是从佩兰族出身,佩兰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习俗被世俗传为美谈。但嫁予帝王为妻,大多都要面临的是夫家三妻四妾的情况,而佩兰的每一任族长都会有心理准备,这就是她们应当承担的责任,得到了一些,注定要失去一些。
可佩绫落不这么想。
注定跟他相拥一起白头到老的夫君,怎么能让她人分享?更何况,她最讨厌的就是后宫斗争尔虞我诈。她喜欢的是政治斗争,她在政治上有着意想不到的天赋,她能淡然面对朝堂上的风波诡谲,明枪暗箭,她认为,那里才是真正的战场,所以她才会用着她的智慧轻而易举的帮助帝天言顺利登位。
她认为她所钟爱的,恰巧是千古以来诸多帝王讳莫如深的,稍有不慎就会被喻为牝鸡司晨、夺某篡位的。只是她不知道,她其实没想这么多,她这么珍惜如今的生活,怎么会想着毁掉?她只是想要帮帮她的丈夫,仅仅如此。
一切的开端都在,成亲数年,她始终无法怀有身孕。
帝王独妻,却始终无后,这从此成为了众多大臣上奏的内容,成了外人诟病的理由,也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她也真的担心是自己的身体问题,但太医无数次上报说皇后娘娘身体无碍、无碍。直到后来她直接掠过这些太医,不停地去搜寻着世间的俗家药方,没有人知道,她有多迫切的需要一个孩子,需要一个孩子,来拯救这段即将被外力流言所摧毁的婚姻。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帝天言登基五年,仍无后嗣,若承皇家祖训所言,要么就放弃皇位,绵延子嗣的人物交给别人来做;要么就纳妃纳妾,再等三年后,若仍无后嗣,众臣逼柬退位。
而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政治中心的男人,无论他有多爱他的妻子,他都不会因为这样而放弃辛苦打拼来的江山。而皇室贵族正对宝座虎视眈眈,他别无选择,为了皇位,他牺牲掉了他的爱情。于是,一切都顺理成章的,纳妃。
他背弃了他们的山盟海誓,娶了别的女人。就在那一天,她的心,死了。
她开始不喜与别人交谈,将自己冰封在锦绣玉围的宫殿里做一个摆设,她自那时起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发呆,愣愣的望着一个地方,任心底冰封三千尺,寒气无人可近。
若是帝天言早点发现她的不对,或许这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可以挽回,可是自从纳妃入宫,皇宫后院喜事连连,妃嫔接二连三的有孕,他整天忙着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给这个孩子赐名给那个孩子赐名,他继续忽略了她,在她最需要他另外一个能让她心安的承诺的时候,远离了她的世界,给予了她漠不关心,让她面对后宫三千尔虞我诈冷嘲热讽,让她心底的冷漠冰霜如同藤蔓般继续蔓延。
直到,这些所有事情发生过后一年,佩绫落有孕,诞下女婴,起名朝云。
帝天言一瞬间所有的愧疚之心全部爆发,佩绫落沉默寡言,他就把他所能倾注的爱全都给了帝朝云,如珠似玉的捧着她,含着她,惯着她,他还想给予她更多更多,但却没有时间一一去实现。
朝云一岁余,佩兰族一占卜大师预言帝朝云会有大难,如果不将她送入礼堂礼佛五年,她恐怕活不过这些个难熬的日子。帝天言一听,虽然极度不舍,但事关女儿性命,怎能懈怠?再不舍,也必须要舍。于是,初入异世不过一年的朝云,就要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理由被送入佛堂,从此与古朴檀香诵经祈福作伴,只有极少的日子能够看见自己的父皇母后。
六岁,回宫,那时她已经多了个弟弟。帝天言对于把她如此年幼就送入佛堂本有愧意,如今女儿好不容易回到身边,更是上朝处理朝堂政事时都带着,生怕一时半会儿见不着。于是,她们姐弟俩享受尽了父皇的无数宠爱,背地里也招进无数人的切齿恨意。
即使父皇待她们姐弟俩如此的好,她也明白,父皇和母后从前的生活,回不来了。
小时候最经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摇摇晃晃的坐在隔墙上,看着一面墙隔绝出的两个世界。
一边,是母后自己为自己的心灵铸成了围墙,将自己与世隔绝,终日里呆愣的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另一边,她的父皇破罐子破摔,搂着他的新欢在御花园里赏花看月,好不风雅。
她有成年人的心智,所以在她看来,都能够理解,她私心底下为母后、为这个王朝的女人感到悲哀,而另一边,她不怪她的父皇,她没有任何能加罪在他身上的理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恨他。
她一直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显然,有人十分想要打破这种日复一日的情景。
她七岁,父皇出宫南下,后宫宠妃发动宫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