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苍茫,夜宿在河边,看那一条平凡的小溪在夜色中犹若银河闪烁,蜿蜒伸向远方,视线被拉远的同时,心似乎也飞远了,摸出一直带在身上的细笛在指间旋转,沈墨心不在焉地想着要往何处去。
郑王那里,声势有钱财也有,地盘有,人马更是不缺,论起行兵打仗,他这些年虽是看了不少兵书,却也限于纸上谈兵的境界。且,对那种为了大局利益可以牺牲小部分人性命的观点,他看不惯,也不喜欢,于此颇为生疏,留在军中也并无可助益处。
一身武功虽然不错,但若是跟在郑王身边做个小小护卫,虽他自己心里不觉得屈才,但那种循规蹈矩,时刻需要护着什么的感觉却并不是他喜欢的,潇洒自在惯了,或者说一个人惯了,实在是很难想象要为什么付出自由。
而且……想到离开前隐约听到的传闻,这郑王的后院也着实太不安宁了,就因为自己曾经救了那位侧王妃一命,就因为那位侧王妃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些,竟有人编造谣言说……果然还是早点儿离开是对的。
随手收了细笛,双手枕在脑后,遥望着深邃的夜空,寥寥几点星子闪烁不定,那弯弯的月斜在视线边缘,似乎要接到地面一样,微风吹起,草叶拂动,哒哒的马蹄声遥遥传来……马蹄声?!
沈墨回首看了一眼拴在那歪脖子树下自家的马匹,老老实实睡觉的马似乎也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有些不定的昂了昂头,甩了甩马鬃。
“小子,看你还往哪里跑!”
五个大汉气势汹汹,瞪着被围在中间的那个瘦弱小子,年纪不知几何的小子抓紧缰绳,他身量不高,若是伏低身子,大约也如马匹上托了个包袱一般。实在是瘦小了一些。被围在中间的模样像是落入鹰爪的鸡仔,看着有几分可怜。
是仗势欺人,还是持强凌弱?
无论怎么看似乎都不脱这两种情形,沈墨默不作声,安静伏在树上,他早已过了热血冲动的年纪,不会因为看到美人哭泣就心生怜惜,看到少的那方就认为多的那方作恶,是非公道,往往与人心所想有些差距。美人也许是蛇蝎心肠。少的那方也许是伺机而动。谁能说得准呢?
先看看再说。
“小子,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可以饶你不死。”为首的大汉面色凶恶,眼中不定明灭的凶光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人的类型。他的话也因此可信度大大降低。
“呸,我若是信你们,大约会死无全尸,谁不知道柳三娘手下的五虎啊,出手无情,绝无活口。”小子声音清脆,于旷野中传得很远。
“知道我们五虎的名头就好,把东西交出来,让你死个痛快。不然,想来你这小身板也禁不起爷们的掏心掌。”另一个阴邪的声音说着往手上套了个东西,偶尔的闪亮划过,铁制的爪子一爪下去,大约也能掏人心肺。
“想要我的命容易。想要那些东西,哼,除非柳三娘肯交出我的妹妹,不然……”小子梗着脖子声音坚定,“我可是知道那些东西有什么用的,谋反的大罪,你们可是吃不起的。我劝你们想想清楚,别以为杀了我就可以掩盖事实,那东西我早就藏好了,若是我出了事,必然有人把东西交给皇帝最信任的大臣,那时候,你们就完了!舍得我一条命,换你们九族陪葬,我不亏!”
谋反?沈墨听得一愣,这年头莫不是真乱了,怎么什么人都敢谋反呢?也不知道那柳三娘是做什么营生的,但听这名字也就是个女流之辈,一个女人,怎么谋反?
也许,她的后面还有人?
本来不是太感兴趣,想着若是这小子没错便救人一命的沈墨这时候提起了精神,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谋什么反?当今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郑王那才是真皇呐,我们所做也是为了天下百姓,你一个小子懂什么,还是不要硬扛着的好,你死了容易,你妹妹怎么办?听我一句话,把东西交出来,我们留你一条全尸,你妹妹那里,三娘也会好好安排,定然不会让她受了委屈的。”
“放屁,什么不受委屈,把她塞给大官做侍妾就是不受委屈吗?!那样的锦衣玉食,我们不稀罕,不自由毋宁死,我妹妹是有骨气的,定不会受你们胁迫!”小子怒火高涨,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犹豫并不分明。
偷了那东西,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定然是不可能活命的,这让本来只是想要搞些“罪证”以做筹码的人无奈何选择了逃亡,可惜,却没逃过。
心中大约知道自己这次是很难活命,也不愿意与这些人废话,不管眼前形势多么困难,却是先动了手,骑在马上打架的功夫他并不擅长,你来我往之间,不过几招就被五虎之一擒下。
这其间,沈墨想要动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多看看,反正那些人没有立即杀人的意思,也许可以顺藤摸瓜多知道一点儿什么。
他的确看好郑王的秉公执法,但若是那人也有这样私底下的龌龊,他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失望,以至于转投旁的阵营。
多年的苦读并没有白费,沈墨虽然没有考个秀才进士的,但见识却与以前大大不同,他以前如同那些少年侠士一样,以行侠仗义为傲,自以为清白如泉,洗涤着世间清明,而读了不少书之后才知道自己曾经的行为有多么微不足道。
救得一人两人的性命,断得一件两件的冤案,所惠者不过几人数家,而所利者也不过当时而已,谁知道他走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