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什么来历?”
站在墙角,看到那青年和小厮从县衙门口走出,上了等在一旁许久的一辆马车,韶志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悄声问陪着他候在这里的李大胆。
李大胆见韶志的眼睛乱转便知道这人没想好事,照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下,“甭管什么来历,肯定不是你能够招惹的就是了,咱们这些听命办差的,好奇心还是少点儿的好。”
韶志眉色不耐:“我当然知道我招惹不起,这不就是问问吗?——你要是不知道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的。”
对这番言不由衷的话,李大胆一听就明白他的心还没歇呐,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历,不过那会儿过来的时候,见到县官大人对那青年客客气气的,称呼他‘穆少爷’,肯定身份不小。”
“呸,便宜他了,他抱的大腿粗,老子不跟他计较了!”韶志很能够自我开解,剜了那马车屁股一眼,就掉过头准备回家,懒洋洋的哈欠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样,张着嘴打出,一双眼也眯了起来,又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谁不跟谁计较了,分明是人家不跟你计较了吧!
宰相门口七品官,那穆少爷若是权势大,他身边的小厮也不是他们这些捕快能够惹得起的。
好笑地摇了摇头,还真会给自己找台阶!看着韶志的背影,李大胆百般无语。
“开门开门,给你老子开门!”
韶韵在房里才绣了半片叶子,就听到哐哐的敲门声,那随着敲门声而来的喊门声断不会有第二个人。
“来了——”
撂下绣花绷子蹬蹬蹬跑到门口,打开门迎了自家爹爹进来,一脸笑容标准的迎宾笑,本应露在外面的八颗小白牙因为换牙的关系,黑了两颗,露出豁口,有些可笑又有些可爱。
“爹爹吃饭了没?”
韶志本来还不太饿,一听得问,摸了摸肚子,半点儿没犹豫地说:“有什么吃的,拿上来些。”
韶韵早就防着这一出,跑前跑后地摆开了碗碟,剩饭剩菜,也不是什么需要准备多久的东西。韶志大爷一样往凳子上一坐,翘着脚,等饭菜都摆上了,也不嫌冷,捏起馒头来就着菜吃,大口大口的样子虽有些狼吞虎咽,却让人看着就觉得饭香。
“爹爹,看看我绣的荷包怎么样?”
呈在眼前,韶韵一脸“快夸我吧”的表情,杏眼湿润中含着明光,乌黑乌黑的瞳仁看过来的时候有一种清澈透亮的感觉,那得意得想要昂头却又努力压抑下巴内敛的小神情格外可爱。
“这是你做的?”韶志吃的差不多了,干脆放下筷子,还带着馒头渣的手顺势接过了荷包,翻来覆去看了看。
韶韵羞涩地笑了一下:“做的不好,爹爹可别笑我。”
“怎么不好,我女儿做的,哪里不好了,我看着很好!”完全没理会到那话是自谦的套话,韶志善解人意地大力赞扬着,当下就把那个荷包挂在了腰带上,他身上除了挂刀,一向不挂其他的佩饰,猛然多了这么一个荷包,他没觉得怎么样,倒是韶韵看着别扭了。
这个荷包是她练手的结果,一点儿也算不上好,上面那小得可怜的兰花没有大气的感觉,娇柔无力地伏倒着,单纯因为是第一个成品,就算不好也舍不得拆,又不想压了箱底,这才灵机一动想着废物利用一下送给了爹爹,换得一个“贴心”的印象。
此时,见到自家爹爹这欣喜的表情,一时有些内疚,这可不是专门给他做的。
“那花有些小气了,改日我绣个好的给爹爹吧!”韶韵说着想要伸手取下荷包。
“不小气,挺好的,我看着好,就这么戴着,也让别人羡慕羡慕我,我早就想有个荷包戴戴了!”拍着腰上的荷包,韶志笑得很好看,灿烂的阳光下,竟有了那么一点儿晃眼的感觉。
一件不经意想起的小事弥上心头,自家娘亲好像从嫁过来以后就没给爹爹添过一件衣裳,就连一个荷包都是没有的。
现代人没有自己做衣服穿的习惯,也从来不佩戴荷包,所以她以前竟是从没有发现,自家爹爹除了那套捕快装,竟是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
看着那孤零零小气巴巴的荷包,韶韵突然觉得眼睛有点儿酸,一股莫名的怨气直冲着烟雨楼的天香去了,亏得自家爹爹老惦记着那个女人,那女人竟然也不知道给爹爹添个荷包什么的,真是……想来她对自己爹爹也不是真心的,不然怎么能够这般不关心?便是假装真心也要注意一下道具啊!
因为得了个荷包,韶志喜滋滋的,也没了睡意,跟韶韵打了一声招呼就出门去了,韶韵连阻止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他戴着那个不怎么好看的荷包出门了。
韶韵又是心酸又是好笑,这古代的包办婚姻啊,还真不知道谁委屈了谁,之前她可是一直以为李氏委屈了的,但想到这样理应被妻子做的小事一直被忽略过去,她却是有些怜惜自家爹爹了。
人家潘金莲还知道给武大郎做衣裳呐!自家爹爹怎么也比武大郎好多了吧,虽是说话恶声带着凶气,耐性也不好,有时候会发脾气,但从头到尾他也没有真的打骂过李氏啊,她怎么能连这点儿妻子的分内事都不为呢?
再想到李氏的出身,庶出啊,又有那样一个娘亲,生母不会好好教导她出嫁之后的事情,嫡母,怕是也不会有多么真心讲这些细枝末节的夫妻相处问题。所以,果然庶出就输在了起跑线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