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诚金摆手阻制母亲讲话:“你们知道清朝有个姓谭的吧,很出名,搞改革,那年出了事,谭姓家族外逃,一支改姓‘谈’,谈话的谈,一支较分散,能避祸就行,我祖先这一支离京城远,又跟他属远房亲戚,得到消息后没敢马虎,就躲到原来的蛮夷之地来了,唯独我们这一支保存算完整,也有些玩意和残留的谭氏风范。”
何青屏向他探过身:“所以啊,我觉得你谈吐不俗、遗风犹存,人嘛,谁都有低潮时,盖棺才能定论,人,不能看扁谁。”后面的话讲给谭婆婆听。
谭婆婆不住点头称是:“谭家后人不再当官,甘愿读些诗书,成天对着日月猫狗摆龙门阵,那犟老头子和我,一生没去过别的省,县城只去过三次,死的时候,就放心不下这根独苗苗,怕绝了后。”
谭诚金接过话:“我三十岁前,也没去过县城,到了那里后才知道谭家后人有多么迂腐,都换过几个朝代了,还抱着老祖宗的大腿不放,还惦着那点骨气,拿活人的东西给死人陪葬,这都信息时代了,觉得我白活了上半辈子,我爸、我爷爷,都白活了一辈子。”他向前移动凳子,“我有儿子了,媳妇却跑了,这不等于绝后吗?可怎么能留住人家呢?我明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得改变,不管赌输过多少钱,因为我只知道赌能把别人的钱变成自己的钱,把更多人的钱集到一起,有了这些钱,才能让媳妇留下,才能留下谭家的苗苗,大哥,你说吧,我能帮你做什么?”
“不是为我做什么,是我们之间做生意。”何青屏用力敲敲八仙桌,再敲敲靠背椅的扶手,“这样的东西一共有多少件?”
母子俩大惑不解,特意看沈鸿滨的表情,见她微笑点头,再相互对望,均茫然失措。
何青屏启发道:“这里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就有五件了。”
谭诚金脱口而出:“这样的东西,加一起得有十多二十件吧。”
何青屏问:“谭婆婆,卖这些东西,不会惹谭家祖宗生气吧?”
谭婆婆点点头,又摇摇头,感觉不好界定,犟老头子死前并没交代过这些老家具。
“妈,你表个态呀,大哥和大姐等着呢。”谭诚金琢磨价格。
“这些东西……不管了,现在的家我做主,你们要,就卖。”谭婆婆狠下心。
何青屏“嗯”一声:“这样的东西有哪些,你们先口述一遍吧。”
谭诚金站起身,指着桌子说:“这里五件,我妈屋里有一张床和一个梳妆柜,一个凳子,对了,床头还有八扇屏风,我房里有床、脸盆架,还有一把躺椅。”
“不用数了,这样吧,天亮了,再找找看,只要跟这桌子同一个时代的,我们都要,一共多少钱?你们说……说看。”何青屏末了转换语气,“你们说”是鼓励对方抬高价,“说……说看”,暗含拒绝交易。
母子俩你看我、我看你,说不出一个打包价,谭诚金反问:“大哥,你说什么价格吧?”
“其实,我的价格早就说出来了。”何青屏故意纠缠。
“我明白了,二万二的赌债。”谭诚金看母亲。
谭婆婆想到什么,又不好意思出口,谭诚金催问:“你老人家做主,给大哥回个痛快话嘛。”
何青屏朝谭诚金摆摆手:“谭婆婆,是不是在想都搬走了,你们睡哪?”
谭婆婆感激涕零地点头:“空了,没法住。”
何青屏端起茶杯:“这个我想到了,钱都交给你,二万二的赌债,你陪着他还钱,另外,多给五千,让你们添新家具,再给谭兄弟五千,让他做生意,一共多少了?”
谭诚金欣喜地说:“三万二!”
谭婆婆眼泪直流,颤悠悠地起身:“幸亏这些东西占地方,那犟老头子才没法把它们收到下面去,太谢谢了,恩人哪!”
沈鸿滨站起抚摸谭婆婆后背:“你儿子如果是做生意的料,还可以跟他何哥学学,你老今后就享清福了。”
何青屏把右手伸向谭诚金:“我们成交吗?”
他先是一怔,忙不迭地说:“成交、成交!我妈都同意了。”
何青屏对谭婆婆说:“早晨起来后先清点,后列清单,没问题,你们在收条上签字,我们先付一万当订金,找来运输公司,全部打包上车,马上一次性付清剩下的二万二,至于运输费什么的,我们负责,你们配合就行,到时我和他再聊聊关于工作方面的事。”暗中担忧她会反悔。
接下来问清县城距离等情况,又聊一阵,何青屏搀着沈鸿滨回屋,见那大黄狗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想这是一条通人性的狗。
直到运输公司的车离开谭家,何青屏和沈鸿滨仍在争论十三件(八扇屏风算一件)老家具的目的地。
她坚持运往申城,租间仓库临时存放,请漆匠把它们变成崭新家具,新家将按它们的风格设计和装潢,所有费用由她一个人出,为此,计划在半年内重新购房,两年内结婚,三年内要孩子,十年内移民,同时把老家具带到国外。
他担心的芭芘效应产生,偶然得到的珍贵家具,不但没为敛财出力,还得搭上无数钱财和人身自由,对她的十年规划,除了购新房无法也无权反对,其余各条均以沉默表示异议。
她历来有坚定主意,看他勉强,并不揭破,心想时候一到,只能跟着自己走。
她开玩笑:“知道你缺资金,给你十万,权当收购这套家具的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