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娴转身回了别院,苗隐看着太医院墙边生出的几朵野花。他来太医院,不过是为了功名利禄。恰好,皇后看他独身一人,又是外族,出手相帮,让他坐上了太医院院正之位,一时间他凭着巫蛊之术也帮了皇后许多忙。
他与皇后,一直都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可这宫廷向来不就如此么,勾心斗角,有人为名,有人为利,还有人为宠。他从来都不信,在宫中摸爬滚打的人竟会想凭一己之力让玉宇澄清。苏娴说的没错,要想救人,就不该来这太医院。
可她来太医院,又是为了什么?难道,皇上月前亲率五十万大军势要踏平柏越,后来又莫名鸣金收兵也是为她?
他来太医院快一年的时间,时间不长,因着身后有皇后撑腰,却早就捞得盆满钵满。如今,他就是什么都不做,带着这些家财回到苗疆,也能保证后半生无忧。
他从未担心过什么,也一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身后笼中人没有了动静,不知是过度体力消耗让他昏了过去,还是一身的痛觉恢复让他痛死过去。
夜色中,早就看不见苏娴的身影。苗隐突然觉得有些累了,碌碌一年,他早就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个大夫。
一年前,他也曾本本分分替人号脉,问诊,采药。那时的江湖郎中苗隐,虽不见得多高明,却也是在背着药箱尽心尽力救人的。自他做了院正,这些事很少在做。凭着一手的巫蛊之术,他一下便得到了往日想都不敢想的权力。
苗隐突然想起了那个他背了十几年的药箱。来太医院的第一天,他将它丢在了太医院的库房里。
借着月色,他推开库房的门,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个早已结了厚厚蛛网的药箱。
他小心擦拭好上面的尘土,将它背出来,带到前厅。整个前厅只余一盏烛火忽明忽暗,苏娴走时留了一人夜间当值。
苗隐打开药箱,里面甚至还放着他来时穿的那身粗布麻衣。铁笼里的人衣不蔽体,还在昏睡。
苗隐对那值守的人道,“你下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是。”那人应声下去。
亲自开药,配药,煎好。棉纱一点点蘸取药汤,给笼中人小心擦拭。那人似乎终于觉得痛了,迷糊中哀叫着。
最后,苗隐将那个人身上被扯烂的衣衫退下,换上他药箱里的衣服。虽是粗布,倒还板正干净,总比衣不蔽体强得多。
第二天一早,苏娴来的时候,只见笼中人已被挪到一张小榻上躺着,身上伤痕已经被妥善处理过,连衣服也换了干净的。趴在一旁案上睡着的,正是苗隐。
昨夜,处理完那人一身的伤,眼看天光都要大亮,他的府邸距离太医院不近,索性就没有回去。
苏娴也是惦记着那笼中人的情况,来得比往日还早些,太医院还没什么人来。
轻轻走到苗隐身边,将给榻上病人的食盒放在一旁。
“苗太医?”
“咳咳,苗太医?”
连叫两声,苗隐才眯着眼从案上抬起头来。明明他睡了才两个时辰不到。醒来却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他也从不知道,这太医院的案几是如此适合睡觉的。一夜,甚是安稳。
“哦,是苏院正。”
随即看到放在桌上就食盒,“难道是苏院正知道苗某昨夜未走,特地带了早点不成?”
苏娴看了看榻上的病人,“这---是给他的。”
苗隐只道,“在苏院正眼里,这同僚竟还比不得一个死囚。”
同样的刻薄语调,却多了调侃意味,不带一丝恶意。
苗隐将面前食盒打开,果然是一人份的清粥小菜。
“苏院正亲自做的?”
苏娴摇摇头,“不是,苏某不会做饭。”
苗隐闻言又将那食盒盖好,“既然不是苏院正亲自做的,那苗某不吃也罢。”
苏娴闻言笑开,苗隐肯如此跟她说话,说明开始接纳她。她虽不知原因,但这苗隐以后应该也就不会在处处刁难了。
苏娴说是成了太医院院正,除了每月上报药材用度外,平日也没什么事。因为但凡是宫里有人病了,派人来请,多是请自己相熟的太医。
比如,皇后每每派人来必是叫苗隐;雪妃更是没次必点兰太医。至于苏娴,宫中熟人甚少,自然没什么人来请,这每日她倒也乐得清闲。
梁远臻这几日依旧是傍晚时分按时来别院沐浴,自那日之后,嫣然去了浣衣坊,其余几个侍候的丫鬟到变得尽心许多。每次梁远臻来,几个丫鬟规规矩矩准备好东西便老老实实下去。见了苏娴更是毕恭毕敬,苏娴本不在意这些礼数,这么一闹,倒叫她觉得别扭起来。
艳阳高照,一宫女亮出令牌进了太医院。这宫女苏娴见过,每次来必请苗隐,是皇后身边的人。
不想,这次,小宫女却道,“皇后娘娘身体不适,请苏院正进宫查看。”
此话一出,苏娴和苗隐都有些吃惊。苗隐搁下已经背起来的药箱,而苏娴还没整理好东西。
趁着苏娴收拾东西的空,苗隐问那宫女,“你可确定这次皇后娘娘点的是苏院正?”
小宫女点点头,“没错,苗太医。皇后娘娘的确是点的苏院正。”
苗隐闻言不由蹙额,回头看着苏娴。他心里清楚,皇后娘娘根本没病,昨日他还去过。
昨日言辞间,皇后娘娘也多是打探这新来的苏院正。他应付了两句就回来了。没想到,第二日皇后娘娘就借故将苏娴召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