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结果还是回到了北京城中。
这几月,燕由追着环环相扣的线索沿全国各大城市走了一遭,他摸索出一张隐蔽得极好的、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某个隐没在黑暗中的庞然大物在他的探查之下逐渐显露身形。而这张关系网中的所有关键人都拥有相同的姓氏:“张”。
由这个姓氏让燕由想起他的嫣儿,想起宫后苑,想起堆秀山的机关。
于是回到北京城后,他径直去了张国纪府上,直接说明自己的疑问。张国纪见到他时,毫不惊讶,不过感叹一句“你也长大了。”但他也回避了燕由的提问——打太极的功力让燕由叹为观止。然而通篇闲话中有一句让燕由很是在意:“嫣儿最喜欢灯笼,而北京城里的灯笼当属长盛坊所制最佳。”
他看不破张国纪到底持何种态度,但他决定相信嫣儿的父亲。
所以,现下燕由身处正阳门大街与廊房胡同交错处的街角处。此刻暮色将至,街头小商贩们推着车挑着担子赶回家中,正当人流混杂之际,没人会留意一身藏青衣服的他。
两层楼高长盛坊伫立在燕由的正对面,被晚霞染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微光。
处在这等黄金地段的长盛坊并不是什么大商铺,它的外表平平无奇,毫无气派可言。燕由曾多次途径此处,都未曾留意过这儿有间灯笼坊。细察之下,生意也确是并不好。
燕由抄着手,了然一笑,若要隐藏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此才是最好的。
他站在街角,朝北方望去,沿着正阳门大街向前直走,很快便到直通内城的正阳门,沿着正阳门再向前,正对着紫禁城的正门:午门。也就是说,这条廊房胡同是北京城外城区中离紫禁城最近的一条胡同。
他在逐渐浓重的阴影中盯着长盛坊的大门口,发觉一件奇怪的事,许多客人走进去后便没有再出来过,进去的人远远比出来的人要多得多。
夜幕悄然降临,鼓楼敲起了暮鼓,街道上再无百姓走动,燕由从阴影中缓步走了出来,四下一看,巡夜的侍卫还没出现在视野范围内。他右手搭在剑柄上防止晃动,人飞奔向前,足下几个轻点借力,只听几声不易察觉的轻微响动,霎时间人已攀上了长盛坊的屋顶。
燕由收敛气息,伏低身子,从房顶小心地探看,商铺背后是一座规模中等的一进院四合院,其中没有任何人影。
燕由知道廊房胡同的结构与其他胡同不一样,这一排商铺的背后有几间直接便连着住所,这种店铺的地皮要价极贵,况且地皮交易背后与官员势力紧密相关,寻常的富有商人,即便能出得起价也不一定买得到手。
月亮出来了,缓慢地朝着正上空的方向移动。
燕由如同长在屋顶上的植物一般分毫不动,眼见着月光逐渐越过高大的商铺,流入下方四合院中。阴影逐渐褪去,目之所及处变得清晰。但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四合院中没有一间房子亮起灯,也没有任何动静。
今夜十分寂静,连风声都若有似无,按理来说就算是院中只有老鼠的行走声也逃不过燕由的耳朵。然则,什么都没有。整座四合院死气沉沉。
此刻去探?还是先按兵不动,待打探清楚后再行动?
他拿不定主意,无意间仰头看见如银月光,随之想起紫禁城中那个少女,眼中柔情一闪而逝。他当即做出了决定,手按在腰间剑柄上,几个流畅飘逸动作,从屋顶翻了下去。
燕由的落点极靠近院中那颗柿子树,脚踩厚实的泥土,加上他身法轻灵,竟发出些微声响。
此时恰好起了一阵夜风,吹过枝叶间沙沙作响。也是在同一时刻,密集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瞬息之间,周围三间房子的房门几乎同时“啪”一声打开,数十个蒙面黑衣人提着刃从门后冲了出来,一看脚法便知是高手。枝叶还留微响,他们已站然定,将燕由团团围住,刀刃映着月光在燕由身上闪动。
燕由淡淡扫了来人一眼,并不惊慌,在决定下来之前他已料想过这一局面。他只是惊奇于对方的耐性,竟真的能够隐藏气息潜伏在黑暗中跟他虚耗那么久,人数众多却训练有素,不由得有些钦佩。
燕由用粗扫一圈,发觉对方的站位看似无序,实则有阵法,这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他勾起嘴角一笑,看来是找对了地方。
“你是谁?”其中一人不带丝毫感情地问道。几乎没有停顿,站在另一个方位的人又问“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马上第三个人开口:“你有什么目的。”
第四人:“如果不回答,我们会让你生不如死。”
第五人:“如果回答,我们便给你个痛快。”
他们的话终于说完,场面陷入一片短暂的沉寂。燕由笑意逐渐变深,最后撑着头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一上来就要我死,那我何必再跟你们多话。”他趁着说话间调息,话至一半,抓准时机迅疾从腰间抽出长刀,一个晃影。第一个说话黑衣人来不及看清楚他的动作,刀锋的寒光已直至门面。
燕由没有动杀机,刀上没有杀气,几个漂亮的旋身,以闪电之势接连割飞了数人的耳朵。
燕由本想给他们一点苦头吃,破对方的气势,让对方知难而退。但不料那几个掉了耳朵的人虽然表情痛苦扭曲,耳朵位置血流如注,握刀的架势却没有而受到丝毫影响。数十个黑衣人齐口低喝一声,挥刀围了上来。燕由反手旋身一一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