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皖一直很想知道藏春夫人自尽前,口中喃喃不忘的究竟是谁的名字,为此她连续了几日早早睡下,然而除了几个杂乱无章摸不清头脑的梦外,再也没有丝毫的收获,她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另一件要事上。
最浅显的忍术是她入剪秋院两个多月后师父教授的课业之一,没有武功基础的她学得十分吃力,却也因此项是所学的东西中唯一与武功挂钩的,她格外的用心,学得也尚算不错,对于习武之人来说不过是小伎俩,放眼在这丞相府中,却足够让她深夜潜伏在暗处观察不至被人发现。
今日是二十八,照慕皖的猜想那人势必要夜半悄悄而来,果然如她所料,子时刚过便有细小的声响从门口传来,是门一开一合的沉重声响,而后是簌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慕皖屏住了呼吸,那脚步声从她身边缓缓而过,并未停留也未有一丝慌乱,他身形高大,看着像是个成年的年轻男子,身上的衣服颜色暗些在月光下看不出本来颜色,因背着光,慕皖连他的脸都没怎么看清,只有一个侧脸一闪而过,在她还没辨认出来者何人时他已经走到了四夫人的厢房门口,伸手推开门大大方方的走进去,除了开门时的那一声响外再也没有其它声音。
慕皖在院中的那颗大树上直蹲到了丑时过,才又听见从厢房中传出来的动静,此时月光极好,银辉纷纷洒在院中,随着厢房门的缓缓开启,门后人的脸也渐渐暴露在月光中,清晰无疑。
他盛着月光而去,行到大门前时身形已经完全被慕皖栖身的这颗大树树荫遮挡了个干净,夜半风起,枝叶在风中摇曳发出沙哑的声响,若不是她一直仔细听着。恐怕连他开合惜春院大门的声响都是听不清的。
倒还是个熟练工。
慕皖在树上等了一会儿,确定他确实已经走远了才从树上下来,脚刚一落地,四夫人的厢房门便被从里面打开了,从阴影中走出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子,姣好的面容在月光下更显魅惑,一头如瀑的黑发更是泛着光泽,一直垂到了她露在裙外的小腿上,随着夜风款款摆动。
夜静谧,连声音听着都格外的空灵飘逸:“你是谁?”
慕皖将随身带着的东西在月光下亮给她看——一块鲜艳如血的玉。正反两面皆刻着繁复华美的花纹。倘若用朱砂将花纹拓下来。便是魑魅宫与主顾通信时于绢帛右下角必有的印章痕迹。
四夫人一看那花纹便明白了慕皖的身份,并未多说什么,只将身子侧了侧让出一条路来,向慕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她的厢房慕皖几乎每天都踏足。然而像今日这般在窗前月下对坐的情景却是第一次。
魑魅宫的杀手接任务时,宫中专用的探子会将他们要解决对象的各种资料搜集到一处给即将出任务的杀手做参考,至于那些出钱雇凶的主顾,倘若他们想参与其中,就会在通信中盖下自己的私章,杀手便会在执行任务前去与他们会上一会,倘若信函上只有字迹没有印鉴,就代表着主顾是想秘而不宣,杀手们自然也不会去多加烦扰。
此番慕皖收到的这封信函上。印鉴是盖了,却不是个人的私章,更像是某种刻花的小样。莫问言这样的印迹也是有过的,代表着主顾一时半会不急于动手,待在他处再发现此类印迹时。就代表着主顾想要与杀手会上一会了。
慕皖照任务所指来到周国丞相尉迟凛府上,等着主顾下定决心动手的日子,直到今日才在收下去打算拿去洗的帕子上发现了这个印迹,刚巧今日正是那个夜半来客要出现的日子,慕皖在树上躲着看了半夜的戏,终于有机会与正主面对面谈正事,自然是要问上一句。
“相府大公子夜半来庶母房中,不知所为何事?”
四夫人闻言笑了笑,目光飘到了七步外的床榻上,房中唯有月光照明,却不耽误慕皖将床榻上的凌乱尽收眼底,就听耳边传来她清泠的嗓音:“孤男寡女,三更半夜共处一室,还能为了何事?”
这般清泠的语气似曾相识,慕皖垂眸思索,抬首道:“不知夫人与从前的藏春夫人可有什么干系?”
四夫人听得“藏春”二字,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继而展开一个笑容,看着慕皖道:“我果然没有找错人,你们打探消息的本事确实高,连我母亲的事情都没有漏过。”
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是藏春夫人的女儿,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与名义上的儿子尉迟垣有不轨之情,这便是承认了他们血缘兄妹之间的luàn_lún。
慕皖对她和亲哥哥的luàn_lún并没有多少兴趣,唯独感兴趣的是她做此事的初衷。
亲生父亲娶了自己亲生的女儿入门做夫人,而这个亲生的女儿却同自己的儿子有了不伦之恋,家风严谨的尉迟府出了这样辱门败户的事,便注定了这位名正言顺的尉迟小姐一辈子见不得光的身份。
怨不得尉迟凛甚少踏足她的院子却对她格外的照拂,不仅因她长得像藏春夫人,更是因她就是自己打小丢失的女儿,只因知道得太晚让这一切都不可挽回,荒唐已注无可更改,只有将她藏在这院子里锦衣玉食的养一辈子,才能抵消他对女儿的愧疚之情。
慕皖将这假设在心里来回推了几遍,确认一切吻合,却被四夫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全部推翻。
她说:“我是藏春夫人的女儿,却不是尉迟凛的女儿,我的父亲叫赵源城,爷爷曾任过右相一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