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流回来时为楚楚带来了一支玉兰钗子,他在街上偶然看见这支钗子时脑中一个想法一闪而过,便鬼使神差地买下了它送给楚楚。
楚楚的确很适合这样素净的钗子,他们的居处没有镜子,净流亲手将钗子插在她并无其他装饰的发间,玉兰乌发,确实是极美的搭配。
“我看你脸色似乎不好,可是病了?”净流听见她一声压抑的咳声,方才注意到她脸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楚楚摇头表示自己无事,净流有些疑惑,到夜班时他不放心地起来一次来瞧她的门,连敲了一会儿都不见有回应,便失礼推门进了她房中,点起一盏灯来发现她正在床上昏睡,一摸额头却是有些烫。
他这样一试慕皖有些醒了,迷瞪地张开眼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眼前面色凝重的是净流,努力笑了笑,道:“你来得正好,我口渴的厉害,能帮我倒些水来么?”
净流倒了些水来,用勺子搅动散热,直到温吞时才一勺勺小心喂给她喝,楚楚喝了水便又沉沉睡着了,净流到院中打了一盆井水用面巾浸了浸敷在她额头上,等到天微亮他便将昏睡了一夜时而发热时而正常的楚楚给叫起来了,从邻居那里借了匹马来带着她去城中看大夫。
大夫为慕皖号了脉象又看了看她的症状,面色凝重地将净流叫到一旁,“这位公子,依老夫之见,你家夫人是染上了瘟疫。”
净流闻言眉峰一锁,看了一眼仍在昏睡的楚楚,低声道:“劳烦老先生为我夫人开个药方。”
大夫叹了一口气,道:“老夫对此也是束手无策,此事传出去必定会引起城中惶恐,你还是赶紧带着你夫人离开吧。”
五年前这座城中曾经出现过瘟疫的苗头,当时城中百姓合力将感染瘟疫的几人绑起来在城门口架起一把火烧死了,火光冲天恶臭扑鼻,净流打城前走过看见那在火光中挣扎的人影最终被吞噬的一干二净。凄厉的惨叫声却依旧在耳边徘徊不绝。
他将楚楚从大夫那里带出来时她还在昏睡中,他将她放上马背时她有些醒了,问他自己得了什么病,净流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无事,不过是风寒,吃几服药将养一下便好了。”
她靠在净流怀中坐在马背上向城外走去,听闻后面似乎有喧闹人声,她振了振精神想回头看看,被净流挡住让她安心坐好,挥鞭让马跑得更快。
“快关城门别让他们跑了。那女子得了瘟疫!”
城门缓缓关上的声音被他们抛在了马后。慕皖被烧得脑子里成了一堆浆糊。想了许久才想明白似乎她是得了瘟疫的,而那些在身后追逐不休的人是想要烧死她的。
“净流,我得了瘟疫,是不是快死了?”
净流将她快滑下去的身子向上扶了扶。用一只手揽住在她耳边道:“别怕,我会救你。”这场景何其熟悉,当年他说出这句话,最后还是没能扭转时局,清风明月乡野十年闲居,这一幕却又何其相似的再度上演。
净流夹紧马腹,圈着怀中人将马驱上了另一条路,直奔山上而去。
慕皖醒来时鼻尖是青草和石块的湿润味道,视线有些模糊。她称起半边身子借着微弱的光火看清了正在火边煮着什么的人,缩着鼻子嗅了嗅,一阵药的苦味在鼻尖徘徊,让她有些清醒,四下打量这个明显是有人居住过的山洞。
洞中有一张案台。上面放着一盏灯和几卷书简,又有一处有条不紊地堆放着一些陶罐锅碗,而她卧着的虽然不过是一只用竹子简单制成的榻,然而却垫了几层软垫,躺上去还算是舒适。
“你醒了?来喝药吧。”净流端着一碗药走过来,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得他温柔的语气。
慕皖别过头去避开那碗药,因着这个躲避的动作让她虚弱无力的身子又歪回了榻上,低声道:“不必用药了,这病我知道,染上的人十有八九是不能活的,你赶紧走吧,莫让我连累了你。”
净流对此充耳不闻,兀自用勺子将药搅凉后舀出一勺来喂给她喝,药到嘴边时他却顿了顿,将勺子收回来轻轻的吹了吹,复又递到慕皖唇边,语气里一派温柔:“喝吧,这回不烫了。”
就在这一进一退间,慕皖的心里突然狠狠的抽了一下,眼前人清风明月般的温润脸庞愈加清晰,慕皖看着他,连他眼中的关切与心疼一同看在眼里,愈是看得清楚便愈是觉得心中震颤不能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让他推开了送到嘴边的勺子,连药丸都一并摔碎在地上,
她情绪失控地对他喊:“我让你走,马上走!”她从地上抓起一块碎片来比在自己的静脉上:“你若不走,我便死在你面前。”
她这一生走到今天,曾经那些对她好的人早已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她以为自己可以因无牵挂而无所惧,事实却是,她比任何时候都要胆怯,尤其胆怯的便是有谁会毫无目的的对她好……
……这些,是她早已消受不起的东西。
思及此她将比在颈上的瓷片又往里送了几分,锋利的片刃割破了她的皮肤刺进肉里,一道血顺着她的脖颈缓缓流下,净流眸子暗了暗忽然出手如电地向慕皖袭去,慕皖来之前被用一颗丹药封了功力,避之不及地被净流劈手打飞了手中的瓷片,才恍然发现他竟然也是会武功的。
净流在她愣神的功夫抬手点了她的穴道,而后从榻上拿过一块帕子轻轻地将她颈上的血擦拭干净。瓷片只是划破了皮肉并没留下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