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大内,终日枯燥无聊,后妃们所用来打发时间的无非是赏花品茶而已,这样的日子慕皖最是觉得无趣,无奈眼下担了一个“王妃”的名号,便只能强打了精神一一应付。
今日主宴的陈夫人并不是宫中位次多高的夫人,膝下也仅有一个年幼的公主,于王位争夺无望,便也得了些许清闲,又因她家中父兄皆是朝中重臣,因而即便她的相貌在美人如云的宫中只勉强算得上是清秀,却能格外得到国君的礼遇,在后妃中颇有人缘,比起几日前邀慕皖去赏花品酒的徐夫人,陈夫人主导的小宴无论从选址还是与会人数,都显得隆重了许多。
虽说不过是宫中小宴,但却还是要守着一个规矩来,慕皖谢绝了陈夫人留给她的上座,做到了自己身份该去的地方,席间有夫人见状小声讨论,陈夫人笑了笑不予勉强,拍手示意宫娥上糕饼。
来陈夫人宫中之前,雪雁曾言过陈夫人虽是个大家闺秀,却因父兄皆是武官,对琴棋书画那一套并不是十分精通,勉强而为之已,却单单在烹调上颇有天赋,国君这么多年对她虽然未甚是宠幸过,却也未曾忘怀过,隔三差五便到她宫中来坐上一坐,只因她做得一手连御用糕饼师傅都做不成的好糕饼,堪称宫中的一绝。
今日主宴,陈夫人自然要在慕皖面前露一手,选做的便是昱南最负盛名的三花糕,三花糕在昱南是家喻户晓的美食,选得是当地深山中生的三色野花为料。加蜜糖和秘制的糖料做成的六瓣桃花形状的糕点,因口味清香,形色精致而备受女子喜爱,慕皖在魑魅宫时也常吃这个糕。却不是因她自己喜欢这个味道,只是莫问格外钟爱此糕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昱南的厨子每日做三花糕来做差点用,慕皖与他混作一处。时日长了对这个味道也很是熟悉,因而只一口便皱了眉头。
她这一皱眉头,便落入了陈夫人眼中,眸中光彩一现,只当没看见她那一皱眉,只对着慕皖笑道:“我素日里就爱琢磨这些东西,近来跟着一个昱南的厨子学了几道糕点,正巧小王妃祖上是昱南人士,便在你面前现现。不知口味可还过得去?”
慕皖将咬了一口的糕点放回面前的盘中。不紧不慢的端茶喝了一口。茶味清香,混合着口中的花香味产生了一种新的清雅香气,很是舒心怡人。她矜持一笑,对陈夫人缓缓道:“夫人这道糕点。形色称得上是一流,只是里面缺了一味东西,口味便有些不同了?”
“哦?”
“芝麻。”慕皖不紧不慢的接着道:“虽然三花糕中不见有芝麻,却能品到芝麻香气,因师傅在做糕时会在面里掺芝麻油,一来的提香,二来做出的糕饼,色泽要莹润许多,夫人的糕饼色泽红润,却莹润不足,入口花香四溢,却寡淡了些,便是因缺了这一味在里面,夫人下次再做三花糕时可以照奴所言试上一试,便知道这味东西是如何重要了。”
旁边有后妃听得慕皖这番话,对陈夫人笑道:“以为小王妃不过是寻常的大家闺秀,不成想竟然和姐姐一样厨艺精湛,今日当真是遇到知己了,日后姐姐可要常请小王妃来宫中坐坐才是。”
陈夫人也笑道:“我自然是想,可还得看咱们二殿下,这般如花似玉的王妃,二殿下自然是离开一时都想得紧,单说我今日小宴,还是请了好几次才把小王妃请来的,怕是成婚之后会愈加如胶似漆,抽不得空来我这里闲坐了。”
陈夫人这样说,周遭几个夫人也跟着纷纷应和打趣慕皖,慕皖笑而不语,几位夫人只当是她年轻害羞了,便也适可而止,很快便聊到了其它话题上,慕皖坐在那里一下午没说几句话,倒也没冷下场来,等小宴散了各位夫人纷纷回宫时,已经是月上柳梢时。
从陈夫人所居宫殿到二殿下的宫中做不过一炷香的路程,然而穿过御花园时,园中的几盏宫灯都未亮,漆黑中看不清大清脚下,走得便慢了些。慕皖走了一半突然想起今日在小宴上,陈夫人将她的玉牌拿去看的,之后只顾着说话便忘了将玉牌要回来,便让雪雁折回去陈夫人宫中将玉牌取回来。
“玉牌放在陈夫人那里必然会妥善保管,明日再去取来也不迟,眼下天色已晚,娘娘不如先回宫,等明日一早雪雁再去陈夫人处走一趟便是。”
慕皖抚着胸口,对她道:“一块玉牌,倒也不至于魂牵梦绕,只是我心中一直觉得有些不安宁,思来想去从缺了这个东西后便有些心神不宁,若是不取来只怕今夜是睡不安稳了,眼下陈夫人应当还未安歇,你还是速速去取来,我在此处等你。”
雪雁行了一礼,临走时不忘叮嘱道:“此处夜黑,王妃万勿随意走动,雪雁速去速回。”
雪雁走后,慕皖站在一丛杜鹃旁等着她,也不知是夜色隐约还是周遭太过静谧无声,她只觉得心中的不安感愈来愈甚,又听闻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之声,似是有人从树后拂叶而来,猛地回头望去,只看见了月下树影斑驳,不由送了口气暗叹自己实在是早木皆兵了些,方欲向前走几步近赏月下花开之景,突觉头中一阵晕眩,方才惊醒自己竟然着了道,晕倒之前只来及看清一个黑影从树后一闪而出,往后便没了意识。
再度清醒时,慕皖第一反应就是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情形,确认自己挣脱不开手腕和脚腕上绑的绳子之后,便不再挣扎,一边打量着周遭的情形,一边竖起耳朵听着房中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