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卿闻言无声地冷笑了一下,但被罩袍遮住了,只看见他下颌动了动,子非见了莫名,却不敢壮着胆子上前去一探究竟。
紫陌很想接一句:我们是阎王殿的阴司,奉命来取你性命。又受不了他被吓得白眼一翻晕过去的怂样,便自己掀开了罩袍的斗篷,道:“三哥,你都做了cǎi_huā贼,怎得还怕起鬼来?”
子非没料到会是他俩回来了,更是被紫陌唇红齿白更甚往昔的美貌给惊呆了,抖着手里的扇子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子卿冷哼一声,率先甩袖走了,紫陌怜悯地看了一眼呈痴呆状的三哥,一边跟上二哥的步子一边在心里想自己当年患呆症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副可怜的鬼模样。
这次回来本就是让家里看看放下心来,因而当阿爹留他们多住些日子再回去时,紫陌便将此行是为了帮师父给人送贺礼的事情拿出来说了,至于到底是给谁送她没提:赵家早就和揽云山庄反目成仇,她说了除了添堵也没什么用处。
赵老爷一听道是为司徒先生办事,便也不再耽误他们行程,只叮嘱紫陌道:司徒先生是赵家的大恩人,她此次痊愈和多亏了司徒先生出手,因而跟他学医时务必要仔细认真,还要自发照拂先生日常起居,能报得一点恩德是一点。
紫陌一边乖乖地听着阿爹唠叨,一边把让他看看自己手上老茧的冲动给压了下去。
以师父的无耻和自觉,哪里等得了别人与他客套一二,伤好后利索后便早就使唤上她了,想当初她在家呆萌十年都是别人手把手地喂饭,如今只差没手把手地喂他了,偏偏他膝下只有这么两个徒儿,紫陌也不知道在收她之前二哥的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只知道她现在一手包揽着洗衣做饭清理房屋等种种活计,还得时时惦记着他养在屋后塘子里的鱼饿死没有,门前的花该不该浇了,还有山上那片果子是不是已经熟了该摘了这些天不关照不知被鸟儿又偷走了多少,到后来连爬屋修瓦这类很男人的活她都一并包揽了,连子卿都说她如今已经脱离了千金小姐的娇贵成了女人中的金刚,而在她的辛勤之下原本就不怎么勤快的司徒净天越发的游手好闲了。
揽云山庄离洛城并不远,但终究还是要出城走一趟,两人乘了马车在城中走了一会儿,便听见有热闹的锣鼓声,撩开车帘一看竟然是个耍把式的摊子,表演一些蒙眼扔飞镖,空口吞剑,刀剑行走的本事来挣得几个钱,正巧摊子上正演到一出胸口碎大石时马车卡住了,于是紫陌便靠在车窗边看那个赤裸着上身的汉子躺在密密麻麻地钉板上,两人合力抬了一块石板压在他胸口上,汉子吸了口气,便有人抡起大锤将石头从中间打碎两半,引来一片欢呼叫好,摊主就开始端着碗满面堆笑地一个个收赏钱。
紫陌见此撩开车帘径自走下车,依旧是罩袍遮面的打扮,引得一干围观的人都纷纷看过来偷偷议论她的怪异打扮,她默不作声地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来扔到摊主的碗里,指了指那钉板,道:“我试试。”
摊主听得是个姑娘家的声音,便有些紧张怕生出事端,刚想好言相劝,那厢紫陌已经撩开围观人走到钉板处,抬膝跪在钉板上,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两声,便叫那两个抬石板的将石板抬过来。
两人愣了愣,被扔过来的两锭银子砸了脑袋才幡然醒悟这位不是一般人,慌忙抬着快百十来斤的石板挪过来,照吩咐放在了这姑娘的手上,眼睁睁地看着她竟然用两手托起了石板,末了将石板往地上一扔摔作了两截,又扔了几锭银子,一言不发地回到一辆马车上,然后马车便走了。
跪钉板是她心中的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以至于后来很长时间,她见到尖的东西就难以克制地浑身发抖。司徒净天道这是心病,必须心药来医治,便每日都在她面前拎着把剑或是斧子之类的来回晃,甚至还让她坐在对面看他绣花绣了好几天,渐渐地她从开始的害怕发抖,到害怕,到没感觉再到麻木,就算是司徒净天拿银针扎她,她也能面不改色地拔出来再扎回去,俨然像是已经好了。今日此举紫陌也不过是想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克服了,却果然应了子卿的那句话:她如今已是百毒不侵了。
马车走了一段后,方才围观人群中不知谁后知后觉喊了一句:女侠!
那声音洪亮,即便隔了有一段距离,紫陌还是听了个真切,不禁忧伤的想自己果然已经不像个女人了。
揽云山庄与云鹤山庄联姻后,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又不知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竟然一跃成为江湖上第一大山庄,如此走运让紫陌都怀疑他该是踩到了多大的一摊狗屎上去了。
如今第一山庄庄主大婚,里里外外也端得是大手笔,隔着三里远便听到了吹吹打打的声音,沿路的树枝上也被一并挂上了红绸子,既是引路之用,又能添添喜气,还显了揽云山庄的面子。
紫陌一早便换好了一身梨花白的衣裙,上面点缀着的嫣红桃花瓣与她额间天生的朱砂印相映,仿佛漫天的桃花瓣落下在她身上,只看一眼便让人移不开来视线。换好了衣服后紫陌又将那套青色罩袍兜头套上,只露出一个秀美的下颌,将一身梨花白遮了个结结实实。
她许久不如此打扮,如今装扮一番,也是给那两个看似过得很好的人看,顺便告诉他们一声,她过得不仅好,还很逍遥,如果他们因此而从此过得不好,她也就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