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若拙特意腾出时间给顾钦辞家里安排的保姆打了个电话说她今天不回去吃晚饭了,保姆以为她要出去应酬,赶紧按照*每天挂在嘴边的那几个禁忌又将她好好叮嘱了一遍,不能吃辣,不能太油腻,不能喝酒。
若拙憋着笑,转过电脑椅的时候夕阳正徐徐把橙红的光芒投进窗纱,她不禁眯了下眼睛。电话里保姆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她的耳膜却好像已经和视网膜一样融化在这片磅礴的光阵中,所有触感都迷失在复杂的神经回路里,让她有了短暂的失明和失聪。
然而头脑却是清醒的,她知道心里泛起的情感,是浅浅的感动。
她一直是个坚强的人。
如同邱宇航说的那样,太坚强的人会让人忘了去保护。所有人都在久而久之的相处中对她的坚强和隐忍习以为常了,再也没有人会考虑她的感受,事无巨细地照顾她的身心。
“太太,您都记住了吗?”保姆也察觉她在走神,立刻在电话那端沉了脸,“我再说一遍。”
若拙忙不迭笑着打断:“不用、不用,我都记下来了。”
在她三番五次的保证下,保姆才将信将疑地将话题揭了过去,问她,“我们要不要替您跟先生打声招呼?”
若拙下意识想说不要,可是转念一想,纪家怎么说也算是她的娘家,她回一趟娘家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天理难容的罪过,难道还需要藏着掖着?越是这样就越显得她心虚。
可是顾钦辞不是约了银行的顾问谈事情去了吗?这时候打扰他……
“还是算了吧。”若拙道。
“您真的不跟先生说一声?万一先生回到家您还没回来,他肯定会着急的。”
保姆的话一下子戳中了若拙的心坎,仿佛一根细细的银针扎入她嫩白的指尖,殷红的血液淌了出来,刺骨的疼痛却钻了进去。
她去澳门的事,也曾被她自作主张地瞒了下来。她自以为那是为了他着想,不让他分心,却没想到后来给两个人造成了多大误会,还差点成了一场不可挽回的灾难。
若拙沉默了几秒,尽量抚平了心态,出声道:“你不用管了,我自己跟他说吧。”
挂了电话后,若拙便给顾钦辞发了一条短信,她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方不方便接电话,只好选择了打扰程度尽可能低的方式来汇报自己的行程。
商务中心的写字楼占地极广,每一个房间都宽阔大气,里面的贵宾室和会议室总被各种企业的领导班子租用,以洽谈商务或是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玻璃茶几旁边摆着四只素白简约的单人沙发,分别坐了四位西装革履的人。沙发旁还站着一位手里托着文件夹、一身商务工作套装的女助理,正低声和沙发上的男人商量着什么。
顾钦辞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算是端正平静的,眉心处皱起的曲线里却藏着一丝常人不易发觉的倦怠。他望着对面小声交谈的融资顾问和女助理,缓缓说道:“我刚才提的办法,在短时间上对你们银行来讲或许是个损失。但从长久发展的角度考虑,它的收益远远大于眼前的损失。”
“我们当然相信您的远见,顾总,不然老板也不会派我们专程从上海赶过来和您谈。”另一个看上去就比较油嘴滑舌的人开口道,“可是像高盛这样的投资银行,您也知道,它赚钱的方法就是给企业投资,而且我们老板一向就喜欢和您这样的大企业合作,给海晏集团投资,对您来说不也是件好事?”
顾钦辞的双手交叠在小腹前,黑眸如夤夜,深不见底,“高盛银行可以合作的对象不止海晏一家,据我所知,国内很多家企业也已经逐步跨过了高盛订下的基准线。”
融资顾问停止了和女助理的谈话,转过头来看着他,“顾二爷,我们不能理解的是,您身为海晏的总经理,为什么要拒绝银行对您的公司进行投资?”
他们当然不会懂。对面一直缄口不言的eic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海晏是顾家祖祖辈辈的基业,树大根深,在资金方面从来没有过短缺。毫不夸张地说,在只出账不进账的情况下,也能撑着整个集团安然运营至少十年。
但这不是二爷拒绝银行投资的理由。
事实上,二爷正在秘密切断公司与所有投资方和借贷方的关联,使整个海晏孤立起来,变成商海中一座孤岛,又或者称它是由一个天体组成的星系更为恰当:自己投资,自己运行,自己盈利,和外界毫无瓜葛。这也就是为什么二爷会选择租一间会客室而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与他们谈话。因为他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能让其他人发现。
这样做无疑使海晏丧失了许多可能性,甚至,还会得罪一些始终和海晏齐心共赢的盟友。
其中真正的原因,二爷没对任何人提起过。甚至没有多少人知道,海晏的总经理,正在逐步把海晏往绝路上逼。
eic一声叹息过后,只见顾钦辞眸光微沉下去,他没回答融资顾问提出的问题,只淡淡说道:“无论银行有多大的投资理由,海晏都有拒绝的权利。”
气氛霎时间紧绷了。
女助理皱眉看着他,拔高了声音:“顾二爷,您这样做,考虑清楚后果了吗?”
顾钦辞不咸不淡地眄她一眼,乌黑的眼眸十足平静,只有眼底黑漆漆的,流动着摄人心魄的墨色,冷得可怕。
女助理被吓得哆嗦了一下,自打顾钦辞进了这间会客室就没正眼与她对视过。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