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利安指指床上躺着的孙好,跟他叽叽咕咕聊了一会,孙好照例是一个字也听不懂的,不过她猜也能猜到,狄利安肯定在向来人讲述她的病情。
那人听罢点点头,吩咐其他人都出去,包括狄王,只留他和孙好两个人。
看其他人都出去了,那老者从怀里取出一段树枝样的东西,用火点上了,放在梳妆台上,随时屋里弥漫起一股幽幽的清香。那种香味怪怪的,像是山谷里的兰花草,又像是麝香或者某些香料的味道。孙好没闻过,也说不出。
那老者点好了这支东西,径直走到孙好的床边,认真得盯着她,孙好被他看得毛毛的,也鼓起勇气反盯着他看,那人也长着一双好看的蓝眼睛。仔细看起来竟然跟狄利安的眼睛有些相像,有那么一会儿,让她觉得站在面前的人就是狄利安,或者是老去的狄利安,只是他的眸子比狄利安的更深一些,就像一个深潭,充满漩涡的深潭,越看自己陷得越深。
这时那老者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祷告,又像在念动咒语,语调抑扬顿挫,竟甚是好听。就像小时候妈妈在摇床边唱的摇篮曲一样,那么好听那么熟悉。
是的,就是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突然想起来萨比尔遇害的那晚,玉润口里默念的就是这种语调。那一刻孙好觉得好像是有个时间的传话筒,从这里传到了三千年后的大漠中,而话筒那边的就是迷失了心智的玉润。
刚想到这点的时候,意识已经开始慢慢模糊了,刚想起的这些事情就像是清亮的水滴,刚飞出来就溅在了灰土土的地面上,消失了踪影,她在这熟悉的摇篮曲里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是梦中梦。
梦中的她灵魂像在四处游荡,看电影一样的观看者各种情境,在她的梦里,女主角不是她,是玉润。
她跟着梦里的玉润从第一次见到李擎苍开始,经历那些细碎的点点滴滴。
她看到那瘦弱的被欺负的小女孩躲在李擎苍背后,埋下的一颗萌动的种子,有一次李擎苍把跟人家打了架的玉润送回家,爸爸说,擎苍哥哥这么帮你,你要好好谢谢他。小玉润大声说,一家人不用说谢,我以后要嫁给擎苍哥哥做老婆的。爸爸大笑,李擎苍也红着脸使劲笑。一直到很大了,大人们见了她还会故意说,这不是擎苍的老婆吗。
时光荏苒,她看到小玉润长成了情窦初开的大姑娘,性格也变得文静内向了一些,十三四岁的她喜欢躲在房间里为李擎苍叠星星,每个星星里都有一个他的名字,整整999个彩色的小星星,就放在玻璃瓶里,她端着这罐星星在走廊里来来回回走了几遍,始终没把它送出去。
她看到十五六岁的玉润知道李擎苍在追女孩子,想尽办法围追堵截,每天准时守在李擎苍经过的路口,缠着他带她去这去那,傻傻得给那可怜的女孩下挑战书,一周一封,知道对方不胜其烦,主动提出退局。那天她笑得像个得胜的将军。
她看到李擎苍应征入伍后,玉润开始搜集各种各样的解放军宣传海报,海陆空三军贴了满满一房间,她把李擎苍的信工工整整得放进枕边一个小盒子里,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会拿出来读一读,然后躺那傻傻的乐。
她看到李擎苍第一次进大学校园看她,玉润亲切得挽着他的胳膊,不顾周围男生痴怨的眼光,骄傲的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她对李擎苍说,我借你做我的男朋友一用,赶走身边这些苍蝇。其实她走在路上的表情已经泄漏了她的心思,她那满脸洋溢着的幸福仿佛在向全世界人宣布,看,这个就是我最爱的男人。
她看到退伍后的李擎苍第一次把女朋友带回家的时候,听到消息的她在家哭了三天,眼睛肿的像核桃,哭完了,她提起笔给李擎苍写信,坦白心声,可是字没写几行,信纸就全湿了,湿了撕掉,重新写,满满几页就一句话,“擎苍,我爱你,一直都是。粗枝大叶的李擎苍收到信的时候才明白玉润平时开玩笑的那些其实是真的,他只好给她回复:傻丫头,哥是个莽夫,给不了你幸福,好好学习,哥帮你长眼挑个最好的妹夫。这绝情的话被她撕了个粉碎,从那时候起,她倔强的把自己封闭起来,谢绝任何感情邀约,一心投进学业和工作里。
几年后,李擎苍回复单身,那天是她重获新生的日子,她兴冲冲地去找他,李擎苍却是一脸的疲惫和颓废,说以后不再谈论爱情了,她在心里傻傻得想,我等你,等到你想谈了,一转身我就在这里。
从此她又成了他的影子,陪他探险,陪他流浪。
……
一幕幕像画卷像胶片,写满了玉润沉甸甸的爱。孙好想到年少追梦的自己和自己曾经青涩的转瞬即逝的爱,这些在玉润的爱情面前显得那么的单薄和无力,在她心里,玉润的形象突然丰满起来,那样一个执着的敢爱敢恨的女孩子,她才是最应该获得李擎苍的倾心的。而她这个陌路人凭什么要去掠夺一个女人从小到大的梦呢。
一个那么善良那么勇敢的女孩,她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爱情,而自己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这种横刀夺爱的事情不是她的性格可以做出的,她只有放手,只有祝福,想到能成全一对鸳鸯,她觉得自己倍感欣慰,只是自己刚触摸到的温暖又要失之交臂了,想到这里她的身子不由一阵寒颤,就像在冷水中刚要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却眼睁睁的看着它被水冲走了一样,寒冷孤寂有一次涌上心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