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雎全身被拇指粗的牛筋特制的绳子捆着,跪在讲武堂里。他软软的坐在后腿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他就要被挑断手筋了!他就要被挑断手筋了!!
挑断手筋意味着,他再也不能握刀了,他这一辈子,就要做一个废人了。
讲武堂的大门被两名侍从左右推开,然后他们恭谨的退在一旁,让身后跟着唯一的一名侍女连若和另外两名侍从的昭离走进来。
昭离的脚步很慢,司刑官、行刑人、六名千夫长以及秦楼越,还有跪着的景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她脸上。
“百里熠!”景雎忽然大吼一声,从地上跳起来以一种不顾一切的气势冲到昭离身边,却被两名侍从死死抱住。
他用脚狠命的蹬着地面,使劲的想靠近昭离,一边挣扎着一边吼:“百里熠!你这个卑鄙小人,是你设计陷害我的!是你害我的!我景雎誓与你不共戴天!”
他在看到昭离的那一刻就突然想起来,在客寓里埋伏的时候,有人突然在他身后推了他一把,要不然他不会突然扑出去惊动周围的人,更不会导致他们伤亡那么多人还无功而返。
他并不知道昭离的全盘计划,可他知道,昭离早就在兰台客寓里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就对他张开了一张巨大的网,而他现在就躺在网的中央,绝望的看着死神逐渐向自己靠近。
昭离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眼底满满的,都是对她刻骨的恨意,即使被捆住也依然想吃了她的表情,目光控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把他抬上行刑架,摁住他。”昭离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淡然下令,然后她坐在正中央的长案后,看着几个壮汉将景雎身上的绳子解开,把他死死摁住,用铁拷将他双手双脚铐住。
站在昭离身后的连若被景雎像是想吃人的眼神波及到,禁不住缩了缩肩膀,她不明白为何那个人对昭离有这么深的恨意,也不明白为何昭离在面对如此穷凶极恶之人的时候还能保持镇定如常。
可她没有看到的是,昭离放在长案下的手,死死嵌进自己掌心,几乎要将自己的手掌抓出八个血洞。
“那。”昭离缓缓抬起一只手,“开始吧。”
司刑官在语调庄严缓慢,像是铜漏的滴水声那般有着固定的节奏,宣读着这个年轻人所犯的错误,以及他即将要接受的惩罚。
人人脸上都是一片肃穆,站在最上首的秦楼越却忍不住向门口看去,仿佛那里随时都会突然蹦出一个洪水猛兽。
接着,行刑人拿了锋利的匕首,在景雎的手腕处比划了几次,旁观众人无不被那匕首的森寒之气所慑,景雎收回凌迟昭离的目光,绝望的闭上眼。
一阵寒光闪过,鲜血喷溅,景雎全身都狠狠痉挛了一下。又一阵寒光,他的两只手,从此再也不能握刀。
突然“轰”的一声响,原本关得死死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之后便咯吱一声,朝两旁歪了一下。
这一声响,无异于一声霹雳炸响在昭离心头。
终于来了。
“这是在做什么?黑羽内部的事,你们怎么好劳烦宗主大人亲自出面?”栾无咎腰挎长刀,缓缓踏进讲武堂,话语虽是在责备自己的属下,森冷的眼神却始终盯着昭离。
那六名千夫长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他们知道栾无咎要回来,可没想到他会在这么尴尬的时候出现。他们如今和昭离这个宗主共处一室,知道的人会说他们在观看一个犯错的士兵被处罚,不知道的人恐怕会说他们在与宗主密谋大事,已经背叛了教习。
昭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虽然距离并不近,她却已经感受到栾无咎身上散发出来的如波涛般汹涌澎湃的杀气。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听命于栾无咎的,而她只带了五个人,当然她也很清楚,就算带再多人也没用,如果景雎在栾无咎的心里的分量比她预计的要重,而栾无咎又铁了心要让她葬身于此,她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她在用自己的命,试探栾无咎的底线。
栾无咎目光触及溅了一地的鲜血和铁床上血色尽失的景雎的时候,瞳孔骤然一缩,然后他缓缓抽出腰间长刀:“真是太不懂事了,我的属下犯了错,凭什么由你来下令处罚他!”
那一瞬,讲武堂两侧依序排着的二十个十五盏连枝铜灯上的灯苗被杀气一震,齐齐一晃。
昭离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栾无咎提着刀一步一步的,向着讲武堂北面的昭离靠近,周身强大到迫人的杀气,连鬼魅都要退避三舍。
四名侍从拔出腰间刀剑,冲上去保护宗主。
没有刀剑交击的金戈之音,地狱修罗般的栾无咎只是手起刀落,地上便骨碌碌的滚着几个带着齐齐切口的头颅和犹自喷薄着热血的无头身躯。
所有人瞬间脸色惨变,包括昭离。
这,就是上将军兼黑羽教习的人的实力?她就是再苦练十年也无法与之抗衡。
一滴一滴的鲜血顺着刀身滴在地毡上,随着栾无咎的步伐,一步一步,排列成整齐的一条直线,仿佛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长刀高高举起,而后向着长案后立着的那人砍去。
木屑纷飞,长案断裂成碎屑。
栾无咎又一次举刀,连若拔剑与之相抗。
静观之,连若的剑术的确精妙,甚至在昭离之上。不过栾无咎的刀很快就压制住了连若的剑,眼看那个侍女就要败下阵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