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是气煞我也!”百里申卿暴跳如雷,却是没有丝毫办法,他闭上眼抚平自己心中的怒气,尽量心平气和的道:“你出去。”
听到大哥在赶人,百里拓过去扶住他,劝道:“大哥,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这是何必呢?”
“我现在看见他就生气,你想让他气死我不成?”百里申卿一拂袖,道。劝也劝不好,骂也骂不醒,他还能怎么办?
栾无咎什么也没说,直接就起身出去了。可是他没想到,才走出几步,他就看到了自己为之痛苦煎熬的那个人。
他以为是自己喝醉酒而出现的幻觉,用力眨眨眼,那个人还是一动不动的立在栏杆旁,侧脸一如以往的带着熟悉的棱角。
就在这时,那人忽然转身看着他,唇边挑起略带嘲讽的笑意:“上将军,好久不见。”
在隔壁的景雎听完了他们的对话,直到百里申卿将栾无咎赶出来。当他听到栾无咎那句“没有他,我连活着都觉得没意思”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这些话,到底是真心的,还是昭离有意安排的呢?
他自小就被欺诈、算计、猜忌等东西包围,几乎每一个接近他的人都别有用心,不曾有人以真心待他,而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他心里不是不动摇的,但是他没办法判断这句话的真假,所以,他决定自己来试探。
栾无咎在看清景雎笑容的那一瞬就失了神,想要上前抱住他,对他说我好想见你,理智却硬生生刹住他的脚步,并且告诉他,你。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
景雎避而不答,笑着问:“一段时日不见,上将军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栾无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仪容——满脸胡子拉渣,头发散乱如同鸟窝,衣衫不整,因为长时间没有洗沐,浑身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他又看了看几步之外的景雎——高冠束发、华衣披身、精神焕发。那一刻作为男人的骄傲突然在他心中复苏,他不想以如今这幅面孔凄凉落魄的对他说我是为了你,那会让他失去最后一点自尊。
不等对方回答,景雎便笑意笃定的道:“是因为我吧。”
“不是。”栾无咎眼神一颤,还是及时否定了他,“不是因为你。”
景雎又是一笑,然后缓缓迈着步子,一步一步的,向着他走去。
栾无咎顿时就慌了,他从来没这么慌乱过。他不知道景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更不知道他现在走过来想做什么。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心上,打断了他的思绪,让他再也无法思考。
当景雎走到了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并且用一种猎人捕捉猎物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觉得心里焦灼似火烧,喉咙干渴难忍。
慢慢的,景雎抬起自己的胳膊,轻轻搭上他的肩,然后他与他错开,温热的脸擦着他的脸,最后,他在他耳边定住。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的心跳如擂鼓,呼吸几乎停滞,全身却僵硬着,不敢动弹半分。
“明明想要我却不敢承认。”景雎微带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栾无咎,你真是个懦夫。”
话音方落,景雎明显感觉到栾无咎的胸膛猛地一颤,全身的肌肉随即绷紧,仿佛是蓄势待发的强弩,然而片刻后,栾无咎整个人都逐渐放松下来,仿佛一堆余烬缓缓沉寂的篝火。
栾无咎后退一步,以一种坚定不移的眼神看着他,道:“我不这么做,是为你好。”
景雎有点愣神,这和他预计的不一样,任何一个男人,受了这样的挑逗和蔑视,都不该忍得住的,可是栾无咎居然忍住了。
“景雎,我是有权有势的上将军,而你只是势单力薄的庶民,我有千万种方法可以得到你,可得到你之后呢?我满足了自己的yù_wàng,而你呢?你会怎么样?”栾无咎道,“我已经毁了你一次,我不能再毁你第二次,而且,我怕你恨我一辈子,也怕自己后悔一辈子。”
他说着轻轻笑了笑,就像是往日他教导他剑术时常有的那种笑容,爽朗如同山间晨风,温煦恍若西下夕阳:“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以后你不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我报复我,如果实在是不解恨,那就拿把刀过来,砍这里。”他指指自己的心口,“我随时恭候。”
景雎怔怔的听完他这番话,怔怔的任他离开,远处灯火辉煌的楼阁传来狎昵声、嬉笑声、喝彩声,可是他什么都听不到,他耳边一直回绕着栾无咎的那些话。
他视线空茫的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失神的坐在台阶上,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最多的,却是心酸。
这么多年,他独自一人风里来雨里去,悲伤时无人安慰,喜乐时无人分享,再大的艰辛困苦也自己扛着忍着。平常还可以自己安慰自己说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所以必须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孤苦寂寞,可在有些时候,想起那些冷暖自知的日子,心里最大的感觉就是,这一路走来,真是太不容易。
世间众生纷纭,却不曾有人真心实意的为他考虑过,他从未对这冷酷无情的炎凉世间有过期待,就那么独自隐忍着,挣扎着,逆风前行,可现在终于有个人对他说,我是为你好。
不是感动,而是在责怪诸神,为什么让那个人,出现得这么晚?因为早在那个人出现之前,他就已经倒下去了,那又何必再需要那个人的肩膀呢?他已经不需要依靠了。
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