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听着突兀些,不过梅清前后看看,果然路径不宽,她们这六个主子加上后面随行的丫鬟小厮等人,确实有堵塞之感。
陶三夫人便道:“如此,大家应都是要往那边儿去的。”说着有意无意拉着刘芝兰,边说边走自顾往前去了。曹敏和唐凯似是十分熟悉,只笑着跟他讨要从前借给表嫂的书籍等物。如此梅清和唐仪倒走在一路,唐仪便主动开口问她是否读书。
最近梅清正在看的是《心远斋杂记》,里面都是短文,写些文人趣事并市井传闻,十分有意思。梅清便随口说了。唐仪非常惊讶,他十分奇怪梅清作为一名女子为什么要读这种书。梅清便反问道:“那唐公子觉得女子应该读些什么书呢?”
唐仪道:“我以为你们女子读书,通常看看那些女子的闺阁书籍,譬如女论语,最多也就再看看话本,实在不知道陈姑娘兴趣如此特别。”
梅清心想这唐仪的想法大概也就是大多数男子的看法,在他们看来,女子是管家主内的,理好家务,好好生孩子才是正途,甚至连孩子的教养恐怕都认为不关女子的事。
她语气便淡了两分,只道:“我也不过是见到这书名有趣,想起有首诗写的好: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这书名叫做心远斋杂记,想来作者或有隐世之态,所以闲了看两页罢了。”
唐仪倒热络起来,道:“这诗当真写得好,不知是何人所做?”梅清记着好像是陶渊明,便随口说了,又道:“后面还有四句,乃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说完两人均半晌无语。
唐仪惘然了一会儿方道:“当真是大家意境,想不到如此人物,我竟是孤陋寡闻并不知晓。”梅清微笑道:“这诗也就罢了,陶渊明还有一篇《桃花源记》,才是当真写的好。”正要再说时,忽见前面曹敏和唐凯驻足不前,原来是特意等他们一道走。
曹敏对梅清道:“我刚刚和大堂哥说起你家在湖南,大堂哥便说要和你打听湖南的人事呢。”梅清便笑道:“这可不是问道于盲么,我从小只在庵里住,这两年虽说回到家里,也惯常不爱出门的,那里知道什么。”
唐凯倒不以为意,道:“敏儿妹妹说令尊乃是都指挥佥事,常驻邵阳的,故此随便问问不知今年湖南那边儿的冯国俊卷逃案如何了?前一阵子听到传闻竟有民变之说,似是连知府衙门都给围了。”
梅清从未关心过这类消息,自是半点儿不知。反倒由唐凯介绍了一番。
原来这冯国俊卷逃案牵连甚广。这冯家祖上也有做官的,算是当地有点底子的书香人家,谁知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冯国俊手上,只剩个空壳子,那冯国俊倒有点儿小聪明,特别是口才便给,极具鼓动性,加上祖上经营,官商两途都有些门路,读书不成,便弃文从商,做起了药材生意。
要做生意又没有钱,开始只是将房子抵给了钱庄,并送了些干股给官员,渐渐生意做大了,资金缺口也大,便鼓动身边儿的朋友参股,许以重利,因利钱给的爽利,渐次吸引了许多人加入。
那冯国俊将场面铺排的极大,将宅院修得金碧辉煌,连家人都穿绸着缎,金银饰物无数,出入乘的车轿竟以黄金为饰,又经常有车马载着大批货物往来城中,是以被惑者众,市井小民竟要托人找关系才能参加,连官员也多有入股的。
如此三五年,以后钱抵前债,十个锅九个盖,渐次八个盖,七个盖,终于支撑不住,冯国俊便将手中的金银席卷一空,不知所踪。至此方发现其早有预谋,家中亲眷子女早已以探亲为名搬走,只剩一座空宅,又是已押给了钱庄的。
地方官大惊之下,下了死令追缉,总算将关联人等捉了几个,原来彻头彻尾乃是骗局,连所谓的大批货物其实也不过是将最便宜的药材捆包运来运去而已。
冯国俊逃走,参股的众人自是愤懑不已,有的更是以全副身家投入,如今血本无归,想到这几年姓冯的吃香的喝辣的最后还拿走大笔财物,民怨沸腾,开始只是些百姓闹事,被兵丁驱逐了去。
后来便有学生士子加入其中,人数亦日渐增加,先是将冯府洗劫一番,连墙头瓦都揭了去,后来不知什么人鼓动,说官商一家,到如此境地乃是官府纵容之故,竟连官府也围了。要官府抓人赔钱。
官府束手无策,冯国俊这一支人逃去无踪,竟如泥牛入海,一时也抓捕不着,其余一些冯家的旁支,只管叫苦连天声称也被骗了银钱;至于赔钱更是无从谈起,官府自身尚有无数的亏空,那里有钱救急。
如此拖了半个月,连上官也过问此事,责成立时解决,不得酿成民变。邵阳知府无奈之下要求都指挥使从卫所派兵维持地方秩序。据说将邵阳附近三个卫所的兵员全部抽调过去,驱散人群。
谁知当地民风彪悍,众人不愿散去,愈演愈烈之下不得已动起武来,竟死伤了三十几人,将带头并闹得厉害的抓了上百人。好不容易才算暂时压了下去。
梅清听得津津有味,心想这不就是庞氏骗局么,原来人心古今皆同,这种事情改头换面那里都有的。见唐凯倒目光灼灼看着自己,心中十分不解。好在已走近溪桥阁,大家便停了口,打量着该往哪边去就座。
原来这溪桥阁有两层,如今只开了下层,设了三四十席,男左女右,中间有细竹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