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由福叔亲自送许凝至明秀山,福叔照例并无多话,许凝看着窗外渐渐苍凉的冬日景象,突然问道,“福叔,每一次,都是你载着哥哥来吗?”
她仍然小心着,当着别的人,以他的妹妹自居。
福叔答道,“是的。”
许凝又道,“你知道来看望的病人是谁吗?”
福叔道,“不知道。”他的神情比平时要冷淡许多,“凝小姐,我如果知道来看望的是谁,恐怕就不会来了。”
许凝怔了一下,不死心地继续问道,“为什么?”
福叔专注地看着前方,答道,“凝小姐,你到沈家多年,福叔对你,也算不错。”
许凝低声道,“我知道……谢谢福叔。”
“不用谢,因为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喜欢你。少爷为了这个大发雷霆……说要是我们嫌弃你,就滚出沈家。这些年来,我一直尽量要自己忘掉你是李映秋女儿的事实……我也真的几乎都不太记得了……”福叔语气平静得叫人不安,“你很好,小凝。但是很抱歉,我十分厌恶你妈妈。”
许凝有些难受,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突然有些后悔,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遇到老爷和夫人之前,我在街上要饭。老家遭了水灾,我失去了家人,还残了一条腿。”福叔继续道,“当时老爷和夫人才刚刚创业,过的很苦,却坚持要把我带到身边,他们赚到的第一笔钱,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治我的腿……”他眼角湿润起来,“他们一直相亲相爱,一直到……你妈妈出现。”
许凝眨了眨眼睛,试图不让突然涌进眼里的泪落下来。
车子嘎然停下,福叔淡淡地道,“到了,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许凝跳下车,头也不敢回,疾步走进医院大门。
福叔凝视着她的背影,良久,摸出烟来,燃上,深深吸一口。
倘若当年许映秋不是突然失去了踪影,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他暗暗地查访了许久,都没找到许映秋的下落。一直到前些日子,许凝突然搬出大宅,他才霍然得知,原来这些年来,他载着沈承泽上山,就是为了看望许映秋!
心头又是伤心又是愤怒,但渐渐地发现,天长日久,那些积蓄多年的仇恨,经过了岁月的洗刷,已然不像当初那般刻骨与鲜明。想到许映秋好歹也在精神病院里过了十多年,心里也好受了几分。
直到如今,他仍然清晰记得,夫人郑雪躺在一地血泊中的情景……她偏偏又身着白色睡裙,在鲜红血迹的衬托下,更是触目惊心。
他被骇得魂飞魄散,多少年午夜梦回,都是那刹那间的惨景。
他只恨没能早早将李映秋那贱人赶走,他应该更下一点狠心的,那么,也许,夫人就不会那么悲惨地死去。
沈承泽决定将许凝接到沈家的时候,对于许凝的身世,他与周妈妈是唯一的知情人,他十分不理解,反应激烈。但沈承泽只抛过来淡淡的一句话,“福叔,你只要不伤害她就行。”言简意赅。
他选择了服从。少爷已经失去了父母,他无论如何再不能离开他。
眼看着许凝一天天长大,而沈承泽也每每因为她,展颜欢笑,那疼爱,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装出来的。
他渐渐地也接受了许凝的存在……私下里也想着,就这样,也好。她母亲欠下的债,由她来偿还,也未尝不可。只要少爷高兴。
但是……如果她伤害到了少爷,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手机响起来,福叔信手将烟头扔出了车窗外。
“福叔,到医院了没?”沈承泽的声音在那头淡淡响起。
“到了。我正在门口等候凝小姐。”福叔答道。
“那就好。”沈承泽顿了顿,“等会直接将她送到琦园来。”
“是。”福叔答道。
沈承泽不再多说,挂了电话。
福叔正要打开车门,下去走走,手机再度响了起来。扫一眼屏幕,福叔的表情多了几分欣喜与恭敬。
“老爷!”
“说你多少次了,叫我元哥。什么老爷不老爷的,多生分啊。”电话的那头是沈德元。
老爷少爷的称呼还是当年沈德元订下的家规,他出生世家,虽然早些年家道便已中落,但一惯的规矩却沿袭下来,到了他这儿,也是分毫不差。
福叔嘿嘿憨笑两声,“习惯了。”
沈德元也笑了笑,说道,“最近小泽怎么样?”
福叔犹豫一下,答道,“还好。之前接手的烂尾楼正打算开发老年公寓,市里头很是支持。”
沈德元叹息一下,“经常提醒着他点,别只顾着工作,多注意身体。”
“嗯,是。”福叔道,“您的身体怎么样?我正打算过两天去看您。”
“别,你别动不动就来,小心小泽发现饶不了你。现在小泽就靠你和周妈妈照顾了……”沈德元道,“我一把老骨头了,没什么打紧的。现在天天下地干活,爬山摘草,好得很。”
福叔心头一阵难过,声音顿时哽咽了,“老爷,你放心,少爷他就是一时想不太开,等以后慢慢的,就好了。”
沈德元良久才道,“没关系。他恨我怪我,也是应该的。”他清清喉咙,“他若是能和小凝好好儿的,我也心满意足了。”
福叔心头几番纠结,终于还是说,“嗯,他们还好,老爷你放心。”
“那就好。嗯,这两天冷,注意提醒小泽添衣服,别感冒了。好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