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清看不清她脸上的模样,但能感觉到她脸上滴滴滑落的泪珠,炽热到能灼伤人心。他抬手,轻轻抹去了些,但很快她发达的泪腺又填了回去,而且哭得越发止不住。
“我不还在这里么,没什么好哭的?啊,乖啊~”他把房小灵的头轻轻按在左胸线的那个位置上,她听着那一声声有力的跳动,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房小灵在揽香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快要疯掉了。按理说妖物对于人类的酒精是没有任何反应的,顶多是觉得辛辣些,并不会有昏厥这类的生理现象出现。那么,昨天的酒铁定是加过了料子,而这料子只是针对于妖物,那么——这料子的来路和这出戏的目的就很值得商榷了。
都城的道士,驱魔者,术士一类,她在巽清身边那十几年的时光里基本都领教个遍,除了东街巷子的陈阿四天生具有鬼神之眼(ps:就是阴阳眼咩),其余的不是骗子,就是趁火打劫的流寇,无趣的紧。
看这药效跟人类的烈酒有的一拼,且只对妖物有效,当然不排除张佐焱并没有喝下‘药’酒的可能性,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酒母’。此物非常人能取得,产于阴离山脉,由背阴孢子群的子株于‘满月之夜’分泌而成。
以当时张佐焱的举止言行来看,想必是已经蓄谋已久。那这玩意儿……想到这里,她浑身已如置入冰窖,只觉冷得彻骨。
她竟是忘了,老板从来不是她这边的人。只要有合适的筹码,这交易对象与目标从来都不是老板所关心的范畴。
而张佐焱千辛万苦地要把她带离巽府,其目的不言而喻。若是有人要对巽清不利,她将会是最大的阻碍。
说什么兄弟情深都是狗屁!!
房小灵当时没来得及多想就冲了出去,她在害怕,害怕巽清死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更害怕从此沉寂天涯,唤君君不应。
上苍垂怜,现在的她还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听到他熟悉的心跳……安定下来的她一想到那该死的张佐焱,就开始不自觉冒杀气。
——张佐焱,你最好别再让我看见你!!
察觉到怀中人气息的陡变,巽清不由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张……唔,没什么。”房小灵生气归生气,可还是没有把张佐焱的事告诉他,“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恩。”巽清打了个呵气,苍白的脸上满是倦容。
房小灵见他移动还是很费力,便亲自动手把他整个人都塞在被褥里,只留下一对眼珠子。巽清蹭了蹭,觉得有些别扭,索性把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房小灵不由失笑,拍了拍掖好的被褥。“我等你睡着了再离开,老实点。”
“唔。”巽清含混地发出了一个音节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房小灵就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不言不语。好久没有这么踏实的感觉了,她慢慢垂下了眼帘。很想就这么陪他睡过去,但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她还有事情要做,该问的不问清楚,她恐怕真的会彻夜难眠。
“唉……”
长长的叹息声飘荡在空荡的房间里,随着窗户吹进来的冷风渐渐散去。那声音是否有进入那个人的梦里,真的已经无所谓了。
房小灵飘出去后,小心翼翼地拉好了窗子,再加了一条横杠,免得冷风灌进来使得原本就虚弱的他又感上了风寒。
现在,是该找老板好好问清楚了。
这会儿,阿紫正一个人扛着个大箱子哼哧哼哧地走回厢院。由于阿紫的体型比那箱子小了不少,间接导致一路飘过来的房小灵忽略了他的存在,由此避免了一桩残杀小孩儿的惨剧(ps:取自后期惊魂未定的阿紫口述)
房小灵隔了那么长的时间,说是冷静下来倒不如说是怒火更上了一层楼,无力与迷茫致更使得她陷入了一个混乱的逻辑圈。
张佐焱是个变数,青玉令更是一个变数中的变数。现在青玉令在她手里,想必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可张佐焱……
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抹杀他这类简单粗暴的手段,可是巽清怕是会难过许久,于是这个念头在她那里过了一遍就被她刷掉了。
从遇到张佐焱开始,所有按照轨迹运行的路线都出现了偏差。与其说这是个好兆头,倒不如说走向最坏结局的可能性被放大到了极致。
正因为不可控,所有的防御措施都形同虚设。
“刷——哐——”
狂风卷过,大门应声而开。烛光颤颤巍巍地抖了两下,便弱了下去,只余下一道袅袅婷婷的烟气。一双苍白的手在半空微微顿了顿,便极为淡定地擦亮了火柴,再次点燃了桌上的那盏油灯。
“哎呦!!疼死小爷了,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还没等室中人答话,那扇可怜的木头门就不甘寂寞地尖声嚷叫了起来,殊不知屋中那人看他的眼神里满是同情。
“你又是何物?真当巽府是什么地方了,随便什么半路妖都能进么?!”房小灵正当气头上,哪里会有什么好话。
“小爷我,我可是……”木头门说话说到一半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它现在才看清了眼前的那人——不就是它千方百计都要躲着的那位姑奶奶么?现在它满脑子都是‘吾命休矣’的回音,嗡嗡不止,连带着门也吱呀吱呀叫个不停。
房小灵一脚踹上了门头,柔雅的脸上此刻阴云密布。她不耐烦道,“你说,还是不说?”
木头门抖得更厉害了,眼看着就要被吓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