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小,贺穆兰骑着她的越影在所有人之前,所以也不怕她听见。
“与其说是‘冷淡’,到不如说是……”蛮古想了想,用了一个王将军曾经说过的文辞。
“哀莫大于心死?”
“真是奇了怪了,花生再怎么重要,也不至于让火长性情大变啊!若是狄叶飞和其他同火看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阿单志奇摸了摸自己的左臂,叹了口气。
“罢了,我自己也不是原来的自己了,何必觉得别人变得奇怪了。”
在贺穆兰的身后是忠心耿耿的陈节,自花生死后,素和君一力要求贺穆兰必须将亲卫都召回来,陈节和蛮古就回到了她身边,陈节原本只是个百夫长,蛮古受伤才暂时成为亲兵,可贺穆兰知道自己解甲归田无望后,索性心死,又将陈节收归身边。
此时的陈节比前世那个更加崇拜花木兰,贺穆兰开口相询,他恨不得一辈子跟随才好,立刻就答应了。从此以后,无论贺穆兰到哪儿,他从不离开半步。
因为花生的事情,陈节尤为警醒,对任何接近贺穆兰的陌生人都抱有敌意。
这位亲兵如今正骑着自己的战马,身后拴着贺穆兰的替马“大红”和“生辰”。
大红正是那匹枣红马,它的经历也颇为曲折,陷落柔然军中又回到贺穆兰的身边,贺穆兰的心哪怕是铁做的,对它也抱有了感情,只可惜她实在不会起名字,便参照射雕英雄传里的“小红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大红”。
“生辰”是花生的棕马,花生是贺穆兰的奴隶,他死后,所有的遗物都属于贺穆兰。贺穆兰把他的衣服和随身物品都烧葬了,只拿了他的战马作为替马,好生照顾。
至于花生的骨灰,贺穆兰用一个铜壶装了带在身边,花生生前没有去过什么地方,从小到大都活在战场之中,她准备日后有机会,带着他的骨灰走遍大江南北,再寻一个最山清水秀的地方,把它给埋了。
贺穆兰此时倒不是真的“哀莫大于心死”,只是对自己的未来极度迷茫罢了。
她原以为遇见这个时代的寇谦之,怎么也会有些答案,可寇谦之却告诉她,他天赋便是“离魂”,有自由穿梭时空的能力,她见到的寇谦之是未来的寇谦之,而过去的寇谦之却不知道一切。
这本是和她的世界观相违背的事实,却因为她亲眼目睹而不得不信。
否则无法解释这个寇谦之为何能够同时出现在不同的地方。
她不知道答案是什么,被陷在这个世界,想要解甲归田而不得,心中又着实不愿意再参与之后的数次破国之战,进退为难。
贺穆兰固然想要成为英雄,想要不堕花木兰的名头,可当知道自己的名声有可能只是举全国之力创造出来的一个“标杆”,一副天大的“马骨”之时,但凡有些智慧之人,都会生出困惑和不甘来。
拓跋焘是个英主,魏国也是将来叱咤风云、睥睨众国的强盛之国,但这些,原不该是花木兰背负的。
花木兰那一世所作的,不过就是好好打仗罢了。
没人知道贺穆兰内心的痛苦,只觉得她和以往不同了。
她还有一个无法宣诸于口的痛楚,便是杀鬼和花生等人悲剧的源头,可能是来自于南朝的刘宋。
作为一个真正的汉人,一个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八年的人,若不是她穿越成了花木兰,原本是应该对刘宋更有归属感的。
那是这个时代真正的“纯汉”之国,是在五胡乱华后保存下的汉人国家,是富庶到惊动天下的强盛之国……
她可以和柔然人打、和匈奴人打、和北凉的卢水胡打,却无法接受自己可能要和这个有归属感的国家对阵。
只要想想若是一直这么下去,有可能要和一江之隔的汉人拼个你死我活,她就心塞不已。
心中揣着这么多心事的贺穆兰,根本不可能还和以前一般欢歌笑语。
沉闷的赶路气氛一直延续到了黑山城的城门前。
这时已经是九月了,北方大地比其他地方要冷一些,日夜温差比较大,守门的门卫已经穿上了秋衣,他们等着城中的更鼓,只要城门下锁的声音一响,便要收工关门,准备换岗。
一群城门官倚靠着城门闲聊一番,却见远处来了许多骑骏马,马上坐着英武的骑士,一望便是久战之人。
他们都是驻守黑山城,服务黑山大营的城门官,每日见到来去的军户和将士也不知多少,一见这架势就知道是某位将军回返关中了,立刻站直了身子,规规矩矩地出去相迎。
黑山城后面的天空开始染为红色,可北方的天空早已经泛着暗蓝。这些人来到近前,发现黑山城没有关闭城门也露出轻松的表情,似乎连马儿的脚步都已经轻快了起来。
为首那将军(应该是将军!)看了为首的城门官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块将牌。他身后的亲兵接了,下马递给城门官。
那城门官一接到将牌就吓了一大跳!
城门官一定要识字,否则无法检查出入之人的身份凭证。魏国没有路引,可身份凭证却不见得少。
只见那将牌上只有两行字,两行足以让他吹嘘几个月的字:
魏黑山
虎威将军花木兰
来者竟是最近闻名遐迩的花木兰!
那城门官立刻恭恭敬敬地还回将牌,亲自帮为首的将军牵着马往城门里走。
他已经打定主意,哪怕此刻关门下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