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到的是盛子崖,入眼是燃烧着的火圈里的盛子元,白色衣裳染了大片猩红的血渍,一张绝颜苍白几近透明。他如此脆弱而生气全无的躺在那里,好似一场永不复苏的沉眠。盛子元的马也躺在不远处。
盛子崖心一沉,全身每处都在颤抖,他跌撞到地上男子跟前,去探男子的脉。一探之下面色惨白:竟是全身经脉紊乱!此时远山才到。盛子崖低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中掺杂着责备和失望。
“远山百死难赎。”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不时众人都赶了过来,近水急切的下马到自家主子身旁,因为远山是最后在盛子元身边的,故而他问道:“远山,主子他怎么了?”
远山未做声,面色沉郁。
花雪瞧到地上的盛子元,一阵惊慌,又定眼看到自家小姐,下走马到了紫衣银发身边,“小姐,你有没有事?”
紫衣银发摇摇头,神情漠然。
拖着盛子元的盛子崖一只手阖上前者的背后,缓缓为其输内力。盛子丰也到了他们跟前,他搭上盛子元的脉搏:“怎么会这样?”他自然知道盛子元此时的情况不宜声张。盛子崖与他四目相对,“去宣御医。”
因为是外出,故而带着随行御医,以备不时之需。
“不行。”是盛子元气若游丝的声音,声音好似梦中呢喃。众人都惊诧他醒了过来,此时去看才发现那个白衣谪仙的男子双眼迷离微张,不知道是从哪里强力支撑起的力气,托在盛子崖手腕上的手却用力握了握,还清楚分明的可以看到他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
盛子崖一早因为瞧见这样的盛子元就对自己没有跟着他而去狩猎懊悔不已,此时怎会将他的话听进出,“胡闹!”
“一次,二哥。”
盛子崖感觉到握在自己手腕处的力道又大了些,从那手指上传来的力道是这样执拗,即便是他看到他情况危急,依旧无法去回绝。
“好,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听你的,不管是不是胡闹。
“远山。”
远山闻言会意,将盛子元接了过来。盛子元拍了拍远山的手,示意他不要自责。远山心头一热。近水也过来扶他。
此时踱到地上马匹一旁的盛子凌厉声道:“今日之事,若传出去,你们知道后果。”依旧是那般嗜血张狂的模样。那些禁军顿时噤若寒蝉。
盛子崖又道:“七皇子只是舟车劳顿身体吃不消。你们继续狩猎,一切如常,该干什么干什么。”
“是。”
盛子凌使这些禁军震慑,是因为他的王者气场;盛子崖令其震慑,是因为将领气度。t
最后由盛子丰带着远山和近水将盛子元扶回了事先调配的房间,留下盛子崖负责处理现场。
盛子凌瞧着还未离开、脸上无了千年不变假笑的紫衣银发暗自奇怪。她竟然脸上弃了笑意,是何事竟让她丢了平时的伪装?他走过来,刚想开口却嗅到她身上的香味,又是一惊。紫衣银发转过头将他的失态尽收眼底。盛子凌收回情绪,“和我去看看七弟,他们两个就不用去了。”
这里的他们是指松若和花雪。紫衣银发想,避开自己的两个人,盛子凌欲意为何?掠去不解和疑惑,她跟上他走向猎宫金碧深沉的建筑。
如她所想,没有真的去探望盛子元。
猎宫的回廊上盛子凌背对着紫衣银发停了步子。他约她一同到此,她停下,两人三步之距。他转身,没有半分哽咽得开口,一字一句:“册封那天你当着六弟的面提起西郊并非意外对吧,今天的火也是你放的,七弟的事也与你有关。”
她没有说话。
但盛子凌从她的沉默中知道了答案,他又道:“那匹马身上有一种香气,你身上混杂着那种香气和血腥味。而你刚才根本没有靠近七弟,自己也没有受伤。你马匹旁箭筒里的箭羽一支未少,不可能是动物的血,这些都说明你曾经靠近过七弟。”
谁能知道,世人都以为的骄纵fēng_liú、不学无术的五皇子盛子凌会如此锐利察觉蛛丝马迹,第一个看透尹千城费尽心思的一切。
她突地笑了,脸上似笑而非的假意又回了来,好似方才看着鲜血染衣男子而悲喜全无的不是她。只听紫衣银发道:“你的嗅觉是因为你众多红粉佳人练出来的吗?”话一出,连她都觉得自己恐怕疯了,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哪来的心情调侃打趣?
盛子凌像是不识她,一脸研判陌生人的目光仔仔细细打量她,且朝她走近两步,距离很近,忽略他咄咄逼人的话真像细语温存的一对恋人。
他直视她的眼睛,道:“你既然一开始回来就与我们、与朝廷权谋、划了安全界限,又怎会旁敲侧击提到西郊?既然你说回来只是报答平生未展眉,又为何会对七弟做出这种事?要说起来,三年前汤水之战七弟亦是途径,与你一起对敌且助得尹将军,何以会有今日这番状况?你说!”
盛子凌爱憎分明,尹千城知道。他虽不及盛子崖对盛子元,但盛子元毕竟是他的兄弟。他不可能熟视无睹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用的是极其憎恨的神情。
对,憎恨。她心里冒出了这个冰冷的字眼。
“你说什么?”
盛子凌震惊转身,看见一步步踏来的盛子崖愤怒的瞳孔里尹千城的缩影,刚才的话二哥尽数也听到了。他下意识伸出手拦在面前,“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