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丞相位极人臣,府邸是圣上亲赐的,距离皇宫不远,中间只隔了几座亲王府。t/坐马车的话不过半柱香的时光,走路的话便有些久了。
越是靠近皇宫的街道越是热闹,就好像百姓们都知晓天子脚下无人敢作乱。
原本热闹却井然有序的街道,此时却三三两两的围着人,交头接耳议论声不断——
“这是谁家的姑娘啊?”
“好像是丞相府上的,从大门口跪着爬到这儿了!”
“真的?瞧着细皮嫩肉的,有这么大能耐?”
“可不是,我刚好看到这姑娘出门。”
六月的天,明晃晃的烈日悬在透顶,修葺平整的地面都要烤焦了一般。
包住头发的粗布之下遮掩的是下巴愈发尖锐的面孔,被阳光一照白的透亮,双眸似是两湾清潭,清澈见底,却偶尔荡起丝丝波纹,极快的消失不见。
奈儿挺直着腰杆,跪在宽平的地面上,抬眼冲着远处望去,依稀可以看见一块块大小相似的条砖铺的路面了。
呼,快到了。
喘了口气,奈儿抬手抹了抹额间的汗水,另一只手紧了紧手中的佛珠,随后扭头冲着身后一路跟着的几人讥笑了一下,继续跪着向前挪动着。
许是因为奈儿停了片刻擦了汗水,相府的小厮才敢劝了声,“二小姐,您快跟小的回府吧。”
收到奈儿讥讽的笑眼,小厮下意识的也擦了擦额间的汗,心里嘀咕着自己怎么这么命苦,刚巧被苏管家点了名跟了过来。老爷难得发了脾气,竟然不顾太后赏的佛珠上前去拉二小姐。二小姐也是个横的,竟然就大声的威胁老爷,要把佛珠扔碎了。
小厮又擦了擦汗,左右看了看与自己一道而来的其他小厮,无奈的住了嘴,就一直跟着吧。
层层围墙包裹住的皇宫里头,最先得了消息的魏皇后摩挲了下手里的茶碗,抿了唇脂的红唇开了开吩咐了声,便摆驾了慈宁宫。
自己这得了消息,皇帝那怕是也得了。
苏奈儿手里握着老太后赏的佛珠,就是皇上不满,老太后必定也是会见上对方一面。这个时候不去卖个乖,更待何时?
陶嬷嬷进了内室,老太后正靠在雕着牡丹花的罗汉床上听着丫鬟们说笑,这几日老太后已经极少踏进原本礼佛的小佛堂了,人也仿佛是大病了一场见好了,心性开朗了许多。
这都是见过相府二小姐苏奈儿之后才改变的。
陶嬷嬷俯身凑着老太后的耳边低声禀了几句。
老太后眉头一紧,抬眼却见陶嬷嬷头重重的点了点,这才招了魏皇后进来。
进了屋,魏皇后脸上似是焦虑和担忧,“母后,那孩子也不知受了什么委屈,听说手里拽着母后赏给她的佛珠,下人也不敢拦着,就穿着重孝从府里一路跪着过来的,这一路少说也得半个多时辰,现在跪在午门外,跪着的地面都被血染了。”
午门外染血可不是好兆头,若不是触犯了皇帝的大臣,极少推出去午门廷杖的。更何况苏奈儿还身着重孝?
老太后深深的望了魏皇后,心里琢磨不定,对方是在提醒自己快些召见了苏奈儿,免得皇帝发怒,还是有意说了这番话,让自己觉得苏奈儿不是个聪明的。
老太后耐着性子想了想,片刻才招了招身边的侍女,借着搀扶站了起来,“哀家去看看。”
魏皇后脸色变了变,却极快掩饰住,一脸的担忧,“怎么能劳累了母后?还是媳妇去瞧瞧,再将那孩子领过来,母后也好问话。”
“不了。”老太后摆了摆手,“哀家亲自去,你也跟着来吧。”
老太后出了慈宁宫,算是大事了。皇帝放下手头的公文,仔细询问了何忠平两句才皱着眉头问了一声,“苏振海人呢?”
竟称了苏大人的名讳,这是恼了苏大人啊!何忠平心里一嘀咕,答道,“苏大人绑着荆条跟着苏奈儿一道跪在了午门外。”
“哦?”皇帝眉头一挑,随即舒展了开来,“你亲自去把苏振海叫过来。其他的既然是求的母后,便看母后什么意思吧。”
何忠平弯着身子退了下去。
老太后的仪仗摆到午门,这还是极少发生的事。侍卫跪了一地,谁也不敢抬头去瞧这天下最尊贵的两个女人。
宛如一尊雕像,灰白却挺直的屹立着。
老太后远远的便瞧见了奈儿,不顾身边人的劝拦,依旧吩咐着舆夫儿快些过去。
待走近了,老太后才仔细瞧见了奈儿跪着的地面真是被血染红了。情不自禁的下了小轿,上前亲自双手扶起了奈儿,“好孩子,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同哀家说,哀家定会为你做主。”
福建宁王的事定是被确认了!
奈儿心下安定,就着老太后的手顺势站了起来,只是到底跪了太久,踉踉跄跄的险些倒在地上,却也倔着性子,硬是冲着老太后和魏皇后都行了礼。
老太后没急着问话,对着陶嬷嬷吩咐了一句,“让人把肩舆抬出来。”
老太后出宫的时候便吩咐了人准备小轿,就在宫内候着,此时竟让宫人抬出午门外,看来老太后对苏奈儿真是另眼相待。陶嬷嬷瞄了眼奈儿,却也不耽搁,立刻向宫内走去。
奈儿道谢,扭头看向苏丞相跪着的地方,却见皇上身边的何公公走到了其身旁。
负荆请罪,真亏得苏丞相放的下身段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想靠了皇帝压制手里有老太后佛珠的自己。
只不过,娘被害的事说大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