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青春校园>妾谋>001 女儿心小

要怎样,才能活下来?

差一点,纪凌钰就被抓去做了军妓!

她在后山山洞里躲了五天五夜,才侥幸逃过这一劫。

这命如蝼蚁的卑贱她再不愿忍受了,可是别无他法,她不过是这魏国边陲小镇的贫困农女,兵荒马乱的割据年代,能活至此,她已该向上苍千恩万谢了!

这一日,打理妥了菜园内的青葱,纪凌钰拭着额角的汗,微微眯了眼,抬手挡住这七月里的烈日炙烤。

走出菜园,小道一侧的溪流涓涓淌过,溪水泛起闪烁波光,给这宁静的边陲小镇添了一份澄澈。邻居王婶从溪边端着木桶上岸,瞧见她,慈爱笑道:“阿钰,你又起这么早!这虎丘村当属你是最勤快的女儿家了!”

纪凌钰一笑,谦逊:“王婶家的女儿也勤快得很,阿钰不敢当。”

“我家女儿哪里比得过你。”王婶一笑,又别有深意地接过话,“不过我家安子却是有能耐的,你若夸他,我半分都不会谦逊。”

纪凌钰只是一笑,不敢再多言,与王婶告了别,提着石镰安静往回走。她又如何不知王婶的心意,王婶之子王安待她有意,欲娶她为妻。王安虽好,待人温和知礼,也常日帮她,然而她却无意于他。

她家不过一亩薄田,一户茅屋,她深知自己身世卑微,眼下魏国又在与胡国交战,她虽不知政事,却深懂着一个道理:若要平安地活下去,便不能嫁给普通百姓,尤其是如她自己一般的平民。想要活,想要活好,便应嫁去城里,嫁给富贵之家。

可是想到此处,纪凌钰一双好看的眸子覆上黯色,浓密的睫毛微微轻颤,整个人也颓然失了神。她何尝不知自己的能耐,她只不过一介农家贫女,虽识得字,写得诗,却终究没有好的身份背景。

天色已快巳时,这日头越加炎热,纪凌钰加快了步子往回走。

远处有座简易的茅屋,四周围了篱笆小墙,凌钰望着这简单清贫的小院,唇角噙了浅笑,推开栅栏进了院子。

几只鸡鸭扑腾着满院乱飞,凌钰放下手上沉重的石镰,走到院中大槐树下乘凉,又一面抓了几把谷子,撒向院中,引来鸡鸭竞相争啄。

凌钰唇角的笑意更甚,她虽向往富贵的生活,但却又觉得自己每日面对这青翠菜地、疏烟远山很是惬意。她已在这宁静深幽的村庄活了十六年,若有一日真要离开这里,奔去心中那想象中的繁华之地,或许她自己都会生出不舍来。

在树荫下歇了半晌,凌钰起身揭开大槐树旁的井盖,放长了线,打出一桶清凉的井水。掬起一捧清水,冰凉地敷在脸上,在这燥热的天气里顿感一阵清爽。

俯着身,水中正倒影着她年轻的双颊。眉似新月,秋水若眸。她眨眨眼,那水中的人儿也促黠地朝她眨眼;她轻轻一笑,望见水中人儿双颊浅浅的梨涡,俊俏动人;她抿唇,凝眸半晌,唇角的笑意突然有些僵硬。

她低眸打量自己一身蓝衫棉布的衣裳,这简单而泛了白的料子已经旧得不成样儿了。想到三月杏花乱飞的那场夕阳里,县衙府的小姐着了一身月色的牡丹烟罗薄纱长裙,立在杏花烟色里,珠钗泠泠乱坠,笑颜动人。

而她只能站在拥挤的菜场,远眺这千金小姐的美丽容姿与华贵衣裙发愣。身为女子,她也多渴望将自己打扮成那个样子呀!若她穿上那身洁白得像雪一样的烟罗纱裙,定比那县令女儿还要美上百倍!

槐树掉下几片叶子,簌簌飘至她脚下,惊了她的思绪。

凌钰不再临水照影,转过身,喉间却有些难受。她想要叹一口气,那口气却迂回在喉间,干涩了唇舌,闷慌了跳动的心,却终究未敢叹息出声。

走进屋子,发了霉的气息里还夹着娘亲长年缠绵病榻的草药滋味,凌钰这才敢叹出那口憋了太久的气,可是却只轻声在风口里吐出,打起笑走进正房。

“娘,你吃药了么?”

泛黄的床帐中依稀能瞧清一具消瘦的身体,一只瘦得爆出青筋的手抓住帐钩,传出吃力的虚弱声,“阿钰,阿钰,我梦见你爹了。”

凌钰脚步一滞,怔了片刻,强撑起笑,上前撩开床帐,“娘,你许是太想爹爹了。”

“不是想,我心里恨他还来不及。他曾经抛弃妻子,远赴胡国求取功名,至今贫富难料,生死不知……”这虚弱的声音却突然变得强硬,带着浓浓的恨意,“若他死了,倒如了我的意!”

凌钰面色微僵,心底失落,“娘,你如今都成了这个样子,何必再去计较这些。我依稀记得幼时爹爹背负满箱书籍走出山头的样子,那样的意气风发,我深信爹爹没有死,他定活得好好的,却已经找不到我们。”

“糊涂!”那瘦影强撑着坐起身,探出一张苍白无血的脸,现出深陷的眼眶,高高的颧骨,有些骇人,“为何你还是这般没有长进,对待薄情之人,除了恨,万万不要再有同情。”

凌钰默不作声,心底却不这般认为。她自认世间没有完全的事情,薄情之人薄情,或许有说不出的苦衷,她为何要恨。况且爹爹乃她至亲之人,纵算十年未见,她依旧不会生这恨意。

只是此刻她涉世未深,丝毫不懂娘亲话中深意。直至多年后,幡然醒悟,才始觉痛不欲生。

当然,这都是后话。

凌钰沉默半晌,未敢顶撞娘亲,只闷声说道:“娘,快到正午了,我去给你做饭,再去将鸡卖掉给你抓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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