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钰轻笑:“天子为何不说话了,是妾方才看错了么?”
陆玦终于开口:“或许是你瞧错了。”却是清清冷冷的几个字。
“瞧错了?”凌钰冷笑,“方才医官只给看了腹中胎儿,此刻应该还没有走远,不如再让他来给妾瞧瞧这双看错东西的眼睛。”
陆玦紧抿着唇,不愿与她争执:“你休息吧,我还要与绮国君上议事。”
“不如让医官来瞧瞧我这一双眼睛怎么会错得这样离谱,看错了身前的这个人。”
她的话响彻殿中,陆玦戛然止住了脚步。
殿中宫人噤声不敢再说话,已在辛乔的带领下悄声退出了殿。偌大的殿堂只剩他们二人,陆玦缓缓回身来:“你想说什么?”
“我没有想说什么,我只是此刻才知道自己瞎了一双眼睛。”
“阿钰。”他的声音已隐有怒色。
凌钰轻轻一笑:“你此刻叫我做什么,方才花庭中怎么不叫我?”
陆玦深望她一眼,不想与她争执。
她说了很多话,一个人在说话,她说起从前初遇时的那段时光,说起小绿树还在时的那段快乐日子。不过始终都是她一个人在说,陆玦一直负手站立,一言不发。
她叹:“我只以为自己选对了人,只以为自己做这一切都没有错,都是值得的。可是你让我失望了两回,这是不是第三回呢。”
陆玦身形一滞,“阿钰……”他顿了好久才问起,“我想问问你,梁肇启是不是还没有死。”
偌大殿堂的空气瞬间凝结。凌钰凝眸望来:“你这样问……”他这样问起,足矣表明他怀疑了她。不管他信不信外面的流言,他始终还是怀疑她袒护了梁肇启。
“死了,不是死在天牢中了么。”
陆玦静静看她,想起许芝说过的话,她驾车出了城,车中还有一个男子。缓缓闭上眼睛,心中竟然有一股沉痛,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痛。这是第一次,他很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转身大步离开,他片刻都不愿再呆下去。
“陆玦——”她决绝而痛苦的声音从身后响来,他忍不住停了脚步。
“如果今日你要从这里走,那明日就不要再进来了。”
他的背影僵硬,回身问:“你说什么?”
她的目光冰冷:“是你在怀疑我。”
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再次提及了“怀疑”这个词。他已经不再避讳了。深吸着气,陆玦凝视凌钰,满脸的严谨:“那么你能解开我的疑惑吗。”
“解开你什么疑惑?”凌钰冷声一笑,“你想知道什么,想问出什么。”
“梁肇启没有死,九月十日天牢大火是你策划,他被你的马车带出了城,对不对。”
凌钰呆立了很久,她只是看着陆玦。许久许久后她渐渐笑了,“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不过你一直没有挑明,一直没有怪我,原来都是假装的。”
陆玦失望地听她说出这些话,假装吗,他从来不会假装。不懂假装是什么意思,他行事作风素来狠烈决断。而她心中,他竟然只有如此形象。他不再看她,淡淡笑了一笑转身欲离。
“所有人都在说起这些流言,全天下都在讲天子的侧妻是个不贞不洁的女人。”她在身后开口,他的脚步停了,听她说,“你也做过努力,不过你的努力这样苍白,轻而易举就落得溃不成军。”
“寡人是做过努力。不过当寡人一次次问起想要知道的答应,你却从不对寡人说起。”如果她还是从前爱他的那个纪凌钰,她会次次隐瞒么,她怎么会选择去救一个他的大仇人而来伤害他!
凌钰笑了:“妾不想告诉天子。”她抚摸着已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正是她与他孩儿的生命,可惜她到头来才发现自己选错了夫婿。这个男人的信任这样薄弱,“妾告诉天子,天子就会怀疑妾不忠,妾自知是侍奉过梁天子,但那已是过去,如果让妾选择……”
“不要再说了。”脖颈青筋突起,他已在尽力隐忍那段他不愿提及的过往。
“如果让妾选择,妾不会留到天子身边。”她执意说下去。
陆玦转过身来:“你已经开始恨寡人了么?”
她毫不在意,笑了一笑:“恨还需要力气,妾的力气太小。”
这一句话刺激到陆玦,他迈着沉重的脚步在她身前停下,“当初是你爱慕了寡人,你最爱用闪亮而清澈的眼睛昂首望着寡人,也宁愿委屈自己都不让寡人为难,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他完全不解,迷惑而失望地望着她。
“当初是我爱慕天子,是我用尽女儿柔情与心机博得天子的喜欢,但是天子次次承诺未果,妾难再建立那一份信任。如今——妾也再没有安全感。”
陆玦嗤笑:“安全感,信任?为何你不会想一想,你给过寡人多少信任?”当他问起那些事情,她总以微笑避开,她不会知道他次次的避而不谈只是因为心痛心冷,但她却更加放肆,私自放走了梁肇启。
“你私自放走了他,你让寡人在众士兵身前丢尽颜面,寡人不计较自己的女人从前的过往,但是她在寡人身边一刻,就必须全心全意忠于寡人。”
凌钰愕然抬眸,失了神:“忠于你……你是说我不忠于你?”她脸色惨白,双唇已失了血色,颤声问着,“陆玦,你说我不忠于你么,这个‘不忠’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陆玦却没有回答她,他转过身离开,大步走出了这令他窒息的宫殿。
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