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山下,姚家女眷在顾氏的引领下下了车,因山路难行,便都换坐垂了纱幔的竹编肩舆。又因上山的皆是女眷,脚力便都选了粗壮有力的婆子。
姚倾扶了顾氏坐上肩舆后,又同三小姐姚碧萝一起各自上了肩舆,将纱幔垂了下来。
因是夏末,天气还有些炎热,此时又接近晌午,天不见一丝凉风,又被闷在纱幔之中,少不得闷出一身的热汗。
姚倾脸上的红疹,也因汗水的浸染而有些痒痛。她取了团扇,轻轻扇着,眉间微微蹙起,略带了一丝不耐烦。
乳母顾妈妈跟在肩舆旁边,见了姚倾如此,也心疼起来。道,“七小姐,倘若不舒服,便擦些药吧。”
顾妈妈所说的药,便是太医配给姚倾止痒去红的。姚倾不知那里面都是些什么药材,但那味道极其难闻,且还没有什么效果。
一想到那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姚倾便摆了摆手。“不碍事的妈妈,带回进了寺里用凉水洗漱一下便就好了。不是说清凉寺上有个冰泉,那里面的水能治百病吗?咱们去打了一盆水来洗脸,兴许能好不少呢。”
清凉寺之所以叫清凉寺,是因为寺里有一处冰泉。那水四季冰凉,寒气逼人,却是得道高僧们练功的好地方。据说曾经清凉寺上有一位大师得了绝症,就是在那冰泉附近借由寒气练功,又日日饮那泉水,最后竟是好了。
自此清凉寺便名扬四海,成了皇家的寺庙。
姚倾不信那泉有奇效,不过是皇家寺庙的一个噱头,但她倒是相信被冰水洗一洗,脸上的红疹冰一下会好受许多。
顾妈妈见她还能说笑自如,便也放心下来。就嘱咐一旁跟着的流苏,一会要紧着去给姑娘打泉水。
转头间,见山路旁边的小树林里隐隐藏着一个人,正向她们这边看来。
顾妈妈眼神不好,并瞧不真样子。只觉得那身形,像是个年轻的男子。他躲在树后头,见顾妈妈抬眼看过去,便一溜烟的跑了。
顾妈妈心头一跳,难不成是小殷氏派来跟梢的人?想要借着在清凉寺,再对七小姐下手?
越想越觉得心头发凉,脸色惨白下来,手心也跟着被汗水浸透了。
同顾妈妈并肩的流萤见她神色有异样,便也向她望向的方向看去,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只见几株青竹摇曳。不禁纳闷,问道,“妈妈,您怎么了?”
“没什么,天气太热了。”顾妈妈赶忙收回视线,用袖子揭了额头的汗。
这事,如今还不能告诉流萤,倘若她知道了,也不过徒增忧虑,什么也做不了。倒不如叫她弄清楚了再说。
流萤对顾妈妈是深信不疑的,她既说了没事,自己也不多心。只是方才见那林子的枝叶摇摆,总觉得有些怪异。这天明明是没风的。
清凉寺建在京郊的佛陀山上,因是皇家寺庙,异常雄伟。三开的朱漆金钉兽头衔环大门,两侧还有朱漆金钉角门,青砖绿瓦,气势恢宏。
姚倾一下了轿子便见寺庙最正中的大门,大开着,门口站了三个穿着红色袈裟的年长高声,他们身后则跟了一排穿了青色纱袍的小和尚。
见姚氏女眷们下了肩舆,为首的大和尚便率先下了青石台阶迎了上来。
此人正是这间寺庙的主持,方正大师。前世姚倾借住清凉寺养病时,是方正大师一手医治好她的,且几次姚倾同贺?私自见面都被方正大师撞见过。
今生再见,姚倾仍觉得有些不自在。
方正大师迎下来打了一个佛礼,跟顾氏见了礼。顾氏忙将身后的姚倾和碧萝一一介绍了,姚倾和碧萝又给他行礼。礼毕众人才跟在方正大师和顾氏的身后进了清凉寺。
顾氏先是待姚倾姐妹,在正殿叩拜了佛祖。而后便由方正大师安排的小和尚带着去了后面供女眷休息和借住的禅院安置。
六小姐姚碧芳早就听说顾氏母女要来,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早早的就等在了禅院的门口迎接。
她对待顾氏的恭敬和顾氏对待她的热络仿佛一对亲生母女一般。
用过斋饭之后,顾氏嘱咐了姚倾三姊妹要姊妹和睦等话,吩咐跟着的丫头婆子尽心侍奉,又去求了方正大师来给姚倾医治后,自回了永宁侯府不提。
姚倾姊妹三个,被安排在一个禅院里。这禅院里,一间主房,东、西各一间厢房。原本六小姐姚碧芳是住在主房里的,但姚倾和姚碧萝来了,两个都是嫡女,且一个还是姐姐,她便把主房让给了姚碧萝。姚倾住在东厢房,她则住在西厢房。
她的表现很友好,让姚倾暗暗松了一口气。
姊妹三人一同用过了晚膳后,便都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姚倾换了月色中衣坐在床边,等着流萤打回来泉水洗漱。却左等右等部件回来,不免有些着急。正要让流苏出去寻她,却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流苏忙上前去打了帘子,流萤一脸戾气的进门。将满满的一桶水放在了地上,裙边和鞋子都被水浸湿了,好不狼狈。
“你怎么了?”姚倾皱眉,有些不悦,见流萤这样子,定是受了委屈的。
她最是个护仆的,谁都不能欺负她的人。
方才流萤去打水的时候,流苏送她,正瞧见六小姐姚碧芳身边的大婢女丝竹也提着桶去了。她两人素日里就不合,想着兴许是她们两个起了争执。
怕她一味告状,让七小姐和六小姐的关系更加恶化。便上前去推流苏,“她是个泼猴,定是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