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福阁里热烈的气氛忽而冷了下来,老太太肃着脸看向快步走进来的花枝,问道,“怎么扣了云板?”
花枝未等开口,先红了眼眶。豆大的眼泪滴了下来,噗通跪倒在地上,“老祖祖,大小姐殁了。”
哐当一声瓷器碎裂声音,落针可闻的屋内显得格外刺耳。老太太手上一松,原本握在手上的茶盏摔落在地,茶水溅了一地,碎瓷更是七零八落。
半晌后方才有人反应过来上前收拾,而四太太高调的哭声也随即响起。“我苦命的茵姐儿,如何就这般去了。”
那声音凄楚无比,一听之下屋内众人皆都垂眸抹泪。
老太太却是异常的冷静,一击炕几,怒视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四太太,“鬼嚎什么?你这般如何叫孩子放心去了?”
四太太原是想要讨好卖乖,却不曾想触了老太太的眉头。蓄满泪水的眼睛圆瞪,略带惊恐的看向老太太,渐渐的收了哭声,只拿着手帕抽抽搭搭。
老太太悲从中来,神态瞬间老了几岁,老态龙钟毕现。她无力的挑起耷拉的眼皮,看向隐忍着泪水的花枝,问道,“谁来送的信?叫进来亲于我说。”
花枝回了一声,是大小姐的陪嫁乳母,便转身去了。
须臾片刻,便进门帘一晃。一个穿着麻布孝服,身材略显丰腴的中年妇人进了门。一进门,便往老太太脚下跪倒,哭道,“老祖宗,奴婢没有照看好小姐。让小姐就这般去了!”
这一生哭的撕心裂肺,叫屋内众人都肝肠寸断。老太太更是止不住掉了眼泪,叫人上前将那妈妈扶了起来。
“前儿太医不才说过病情有所好转。如何就这般突然去了?”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看向下面那妈妈的眼神略带了几分凌厉。
那妇人哭的脸颊浮肿,显见的是十分伤心。抽泣了半天,方才哽咽道,“太医说,那是回光返照!”
那话说的多少有些底气不足,老太太虽是时常糊涂,但也并不傻。长舒了一口气,稳住因为哭泣而不顺畅的呼吸,为难道。“姑爷怎不来报丧?”
那妈妈片刻迟疑,而后眼神闪躲道,“小姐没了。太夫人悲伤过度昏死过去,侯爷正在榻前伺候汤药。”
“哼,”老太太冷哼一声,“她这个做舅母的,这会儿到想起来疼侄女了?茵姐儿临终前可留了什么话?有什么心愿未了?”
那妈妈揉了揉哭红的双眼。偷偷扫视了一眼屋内众人。似是松了一口气道,“小姐唯独放不下两个姐儿,求七小姐过门。”
一语毕,屋内众人不论存和心思,皆都倒抽一口凉气。求娶侯府嫡女过继,委实太不靠谱。
听到云板响声。而匆忙赶来的顾氏,挑了门帘,冷哼一声。“梁妈妈何必在此妖言惑众。谁不知我永宁侯府大小姐姚碧茵知书达理,最懂礼数。如何会求了自家的嫡出小姐过继?你这蛆了心肠的奴婢,自家小姐尸骨未寒,就这般出来败坏她的名声!”
顾氏的话又快又急,脚下也加快了步子走到那妇人跟前。气势逼人道,“你是我永宁侯府出去的奴婢。如何这般吃里扒外?”
那妈妈踉跄几步向后退去,无助的看了一眼老太太。
老太太此时也是神色震惊,哪里想到素来温和的顾氏会这般疾言厉色。三太太撵了撵手中的念珠,垂眸抿唇。四太太神色讶然,张了张嘴吧竟不知该说什么。
那妈妈被打的措手不及,眼泪急飙,“太太这般冤枉奴婢,叫奴婢如何自处。”
“我冤枉你什么?”顾氏挑眉,向老太太微微福了一礼,“老祖宗可信茵姐儿会说这么不知礼数的话?”
老太太嘴唇动了动,神情有些僵硬。此时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陷入两难境地。
“谁都疼惜自己个儿的妹妹,侯府嫡出如何尊贵,怎可下嫁继室?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茵姐儿断不会说这些话的。”三太太声音幽幽,不缓不急的吐出这些话来。
四太太撇嘴,倪了她一眼,心中骂了一句假慈悲,也不敢插嘴。
“念在你是大小姐乳母,这些年来在勇毅侯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绕过你这次。”顾氏继而开口,一副大慈大悲模样。“倘若下次再听得你无言乱语,打卖出去干净。”
那妈妈委屈的直哭,看着老太太求救。可老太太纵然是想无理取闹,这节骨眼上也不合适。
只好发话,奔丧。
顾氏扶着甄妈妈的手,往宜华院去。“去请太医来安胎,打发人去倾姐儿院里,叫她收拾收拾去永禄寺为我求佛保胎。”
甄妈妈跟在顾氏身边多年,自是机灵的很。眼珠一转,便明白了其话中含义。唱了一声喏,便匆忙下去安排。
姚倾坐上赶往永禄寺的马车上时,听说永宁侯夫人因勇毅侯夫人过世悲伤过度,而动了胎气。太医署二十三为名医出诊,未能彻底解除后患。永宁侯府七小姐至纯至孝,为祈求母亲母子双全,与光禄寺带发修行。
一时间不知京中多少人扼腕叹息,如此如花美眷,竟是要这样断送了自己的青春。一个带发修行,怕是要虚度了许多光阴。
而姚倾心知肚明,自己为何会有带发修行这一说。无非是以此为缘由,逃过下嫁勇毅侯府。
老太太就算再如何无理取闹也只限于永宁侯府,倘若出了侯府,她能顶得住舆论的压力?别闹了,谁也扛不住吐沫星子的威力。
对于顾氏为姚倾下的这一步棋,老太太颇感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