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金藏得到神崎雅彦逃跑消息,火急火燎地冲到神崎府邸:典雅的庭院兀自清幽,精致的房间依旧整洁,正可谓“一尘不染、器具俨然”,处处“和谐纯雅、赏心悦目”, 丝毫没有主人仓皇出逃的迹象。然而,也正因为所有的物品都规规矩矩地待在自己原本应该被摆放的位置——茶叶安静地躺在瓷罐中,杯具围绕在素瓷壶周围,坐垫列队在案几旁边……——太过于干净、规整,使得房子缺乏现实的存在感,俨然模型屋、样板间,似乎里面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只是道具和摆设,没有任何实在的意义。其间,更是没有人类在此生活过的痕迹,明朗清洁却萧索寂寥,毫无活人的温暖气息。
气急败坏的金藏像只发疯的猎犬,狂躁地跑来跑去,把房间里里外外搜查了个遍,机敏地捕捉“逃犯”留下的蛛丝马迹。功夫不负有心人,当他冲进书房的时候,有了重大发现:整栋建筑,唯有这间房间,如同遭过惨无人道的暴力洗劫——书架倾倒,纸张纷乱,乱七八糟,一地狼藉——角落里,更是有一只被熏得乌漆漆的瓷盆,里面满是焚烧残留下的黑灰灰烬。好像有人不希望别人知道某些重大隐秘,所以,存心彻底销毁它们,以绝后患。
金藏移开挡路的书架,迈过凌乱的纸堆,来到瓷盆前,蹲下身,仔细翻拨纸灰,希望能够得到有价值的线索。经过一番细心查找,终于得到几块残缺不全的纸片,上面潦草地写着异国的鬼画符文字,他只能认出几个零星的字:“妃”、“菌”、“结晶”、“尘”、“红”。放下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断句和字词不说,真正最令他感到震惊的是——灰烬中残存的一角照片上,在那雕龙刻凤的巨大棺椁中躺着的,赫然就是风烛残年的自己!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金藏捏着照片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疑云满腹地呆立片刻,他重新整理心情,冷静下来,收好让自己毛骨悚然的“战利品”,风驰电掣地赶回“家”去。
进到“家”里,他毫不迟疑地直奔婴儿室而去,粗暴地推开房门。——房间里,美奈子正跟和子一起照顾小鱼儿。突然,一声不怀好意的巨响在耳畔炸开,刹那间。一屋子老老小小的面色都变得煞白。
金藏铁青着脸站在门口,一面转动灰蓝色的眼球,扫视惶惑不安的众人。一面瓮声瓮气地命令道:“你们两个,跟我到书房来。”
听到这话,两位女士顿时惊恐万分,好似连站立起来的力量和勇气都没有了,只会瑟瑟发抖。面面相觑。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暴戾的声音响起,绷起血丝的眼珠子向外凸出,鼓鼓地像要挣脱眼眶的束缚。
美奈子竭力控制自己,不让胆怯的泪水流下来。然后,轻轻搀扶起身边的和子,忧心地看了一眼小鱼儿——那可怜的幼童恍若失了神一般。僵直地坐在小床上,屏气敛声,纹丝不动。好像知道,只要有稍微不合人意的表现,便会立刻招来灭顶之灾——随后,无奈地轻叹一声,慢慢移动脚步。离开了婴儿房。
来到书房,金藏谨慎地关上房门。之后,面无表情地对二人说:“坐。”
不敢有瞬息迟疑,女士们互相搀扶,哆哆嗦嗦地坐上了冰冷的椅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提心吊胆地等待他的责难。
金藏似乎对她们恐惧的样子很是受用,颇为得意地笑了笑,然而,这一丝“有人情味”的笑容须臾之间就消失无踪,转瞬又恢复成布满戾气的黑脸,紧接着,他把刚刚搜获的、焚烧残破的纸片拍到了桌上:“我不想为难女人,所以,希望我们彼此都坦诚一些,只要二位老老实实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你们。”
美奈子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带着一丝胆怯,轻声应允:“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您,请不要伤害我们。”
金藏满意地点点头,继而,把冷峻的目光射向了神色凝重的和子:“你呢?”
和子缓缓起身,对着“主人”深鞠一躬,恭恭敬敬地说:“先生,请讲。”
“好。”金藏当即问她,“你跟在神崎雅彦身边应该很久了吧?”
和子躬起身子,垂着脑袋,表现出一副谦和顺从的姿态,细声细气地回答说:“整整四十年。”
“足够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金藏若有所思地沉吟完毕,抬手指着桌上的“只字片语”,厉声问道,“告诉我,这是什么?”
听到问话,和子仍然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只是微微撩动眼帘,快速瞟了一眼那些不成形的碎纸片,马上又垂下眼皮,模样恭顺,语气却颇为冷淡地说:“我只是服侍老爷和小姐的起居生活,对老爷的工作不甚了解……”
不等妇人把话说完,金藏出其不意地猛一挥手。伴随清脆的枪声,一枚冷酷的子弹紧贴她的耳朵飞了出去。墙角摆放的青花瓷瓶遭逢无妄之灾,只听得“哗啦”一声,就碎成了一堆惨白瓷片。
美奈子尖叫一声,扑上前护住和子,颤抖着乞求他:“不要、请不要伤害她。”
金藏漠然看着情意深重的主仆,冷冷地说:“不伤害她?那要看她接下来做的事情,能不能换取我原谅。”
美奈子的精神游移在崩溃的边缘,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嗓音:“您在说什么!”
金藏没有理会她的问题,继续自己的话题:“你问她,为什么会留在你身边?”
听闻此言,美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