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日渐暖和起来,清风徐徐,绿意融融,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树木发芽的清新气味。
费扬古每天都是清晨离开之后,直到夜幕降临才回来。天气晴朗的白天,坠儿会陪婷婷去院中晒太阳,做女红,打发时间。——这个不声不响的女孩子有一双神奇的小手,不仅饭菜做得色香味俱全,针织女红也样样精通。
转眼又到了中午,坠儿收起刺绣,回房间准备午餐。婷婷抬头,默默地看着头顶上白云浮动的四角天空,心情就像扶摇直上的风筝,飞出了高墙之外。
一只羽色斑驳的小鸟落在自认为不会受到人类威胁的高墙之上,一边惬意地发出嘀哩嘀哩的悦耳叫声,一边好奇地往院里探头探脑地张望。——她不由得羡慕起这些身姿轻盈的小生灵:如果自己能够生出双翼,是否就可以像它们一样,活得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思忖之际,那天受惊逃跑的小白兔霍然出现在眼前,也不知道它在哪里躲了这些时日,又是如何跑到了院中。
或许是她想得太投入,沉默得太久,所以,让小家伙以为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旁若无人地蹦蹦跳跳起来。散步够了,更直立起绒球样的身体,用粗短的前爪梳理长长的耳朵。那副憨态可掬的模样,令她忍俊不禁。
然而,小白兔似乎并不喜欢成为异类的玩物和笑柄,扭头,顺着墙根儿一路狂奔,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婷婷情不自禁地起身,跟随它的脚步来到墙角。这才发现,原来,这个顶针大小的院子里还暗藏玄机。——一扇极不起眼的小门,隐蔽在纷乱繁茂的常春藤枯枝之间,陈旧的颜色成为它天然的保护色。
像被绿兔子吸引的爱丽丝,她按捺不住好奇心,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扇窄小木门,眼前豁然开朗:跑马场一样平坦宽阔的土地上,种满各种各样的农作物。笔直的田埂,整齐的菜架,精致的篱笆,定然出自一双勤劳灵巧的手。远处一排低矮的青灰平房,唤起了有关善良孤儿院的久远回忆。——别墅没有北面的房间和窗户,住在里面,完全想象不到厚重的墙背后有这样一番别样的风景。
被菜园的景色迷住了,她忘我地享受着生机盎然的绿色风光,完全没有发现,旁边角落里,一个庞大的身影安静地蜷缩成一团,正小心翼翼地向自己观望。
就在她沉溺于自我陶醉、不能自拔之时,不经意地一转头,猛然间看到了他——一个像弗兰肯斯坦一样,高大且丑陋的男人——不禁打了个寒战,激出一身冷汗,顿时僵住了。
看到她惊魂未定的样子,巨人粗糙的脸上立刻浮现愧疚的神情。然后,很知趣地低下头,不声不响地继续做农活。
婷婷这才意识到,脚下这片绿意浓浓的田地,原来是这个巨人的王国,每一株植物都是他精心呵护的臣民。
分明是自己惊扰了人家有条不紊的工作,又对他不同寻常的容貌表现得很无礼,现在,还要让受到伤害的人默默承受委屈。——油然而生的歉意,让她丢弃了怯懦,慢慢走近他,低声问道:“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只白色的小兔子?”
他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胆怯,与庞大健硕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不和谐的比照。
那惶恐为难的样子,令婷婷也跟着局促起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忽然,瞥见被泥土和油脂沾污的衣袖上有一抹碍眼的殷红,便体恤地问他:“你受伤了吗?”
听到问话,他神情呆滞地看了一眼衣服,依旧沉默地回望着她。
婷婷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递到他眼前,像在动物园拿着香蕉喂大象的孩子,心里充满了惴惴的怯意和真诚的友善。
“夫人!”
突然,一个严厉的声音在背后乍响,吓了她一跳。手一抖,手帕掉落在土地上,瞬间被污浊的泥水浸透。
她慌忙回头,只见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带着不悦的神情,站在不远处。沧桑的脸上,一双凌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夫人,这里很脏,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对不起,我看到一只小白兔……”
老人根本不听她的解释,执拗地拉开木门,沙哑着嗓子说:“请回吧。”
被人态度强硬地下了逐客令,婷婷只好垂头丧气、恋恋不舍地离开菜园。不过,擦肩而过的瞬间,她赫然发现,像木乃伊一样干瘪佝偻的老人居然有一双令女人眼红的精致玉手:白皙丰腴,圆润柔软——应该是一双擅长精细操作、悉心保养过的手。
抬眼,看到那张千沟万壑的脸上明显地写满了厌恶和不耐烦。她只好抱歉地笑了笑,说声“对不起”,满腹疑惑地走进门里。
一回到前院,背后的木门随即被粗暴地重重关上,并且,传来急切地插门闩的咔嚓声。
晚上,费扬古回来,婷婷告知他白天发生的事情。
听完,他淡然一笑,解释说:“街上卖的粮食和蔬菜吃起来没有滋味,所以,我专门聘请村民种了这块地。老张呀……就是脾气不好,别的倒也没什么,别去招惹他就是了。那大个子是他的儿子,宝山。这孩子,虽然其貌不扬,脑筋也不灵光,却是个种菜的好把式,兔子应该是他养的。——他们只是负责种地看门,不用在意。”
稍作停顿,又贴心地嘱咐她:“春天风大,菜园里尘土飞扬,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不要再过去了。小动物虽然可爱,但是身上有细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