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妈诈尸一般,自棺中直立而起。
呀——
瑄瑄惊叫失色,跑入宿舍楼中。
我正立在棺尾,忽见沈妈瞪圆白目,向我倾压而来,一刹那吓得汗毛倒竖,急忙向后撤步,却见沈妈穿着寿衣的身子突然在半空里旋转半圈,右臂抬起,袖底砰地一响,一股火焰向我面门pēn_shè而来。
我连忙腰上用劲,仰身后翻。身后的槐树树干发出“哆”地响声。我闪电般绕到水桶粗的槐树身后,槐树的枝叶仍唦唦摇响,千百片白花翩翩飘落,如同下了一场蝶雨。那射向我面门的火焰中分明夹着一棵威力巨大的子弹头,被我侥幸躲过后,飞旋着钻入了槐树干,而且还在树干中发生了爆炸,以致树身上张开一个毛毛糙糙的、被烧焦了的大洞,散发出一股火药烧灼的木屑味。
我惊悚不已,不知沈妈的袖中为何会射出火焰弹,屏住呼吸,从树身后露出半只眼睛观察情形。
原本在后院扫地的孩子们,纷纷跑到前院去了,暂做灵堂的后院已经别无他人。沈妈的尸身已经扑跌在棺木下的砖石地面上,一动不动,并无诈世的迹象,右臂袖管中也并无鼓起的异物,似乎并没有暗藏枪支。正在疑惑忐忑,却见棺中跳起一个人,手中握着一支来福枪,举枪向我射击。
我一眼瞥见那人全身通黑,身材高大,膀粗腰圆。肉坨滚滚,满腮满臂覆着长毛,一双眼珠子却乌溜溜的发亮。就像地狱里钻出来的黑熊怪,连忙闪身躲在树干后面。可是,那头黑熊的脚步声却噔噔地越来越近,奔着我的藏身之处而来。
我掏出怀中的那支意大利手枪,伸出手去,向槐树外射了一枪,扭身跃起。双手勾住墙头的琉璃瓦,翻过墙头。落身于孤儿院外,待低下头来寻找落脚之处,却发现自己已然无所凭临地处于空阔的黄金河上空,而且正在呼呼地坠向数十米之下的河面。
那黑熊怪立在墙头向我连射两枪。枪口喷出赤焰黑烟,砰砰两响震动河谷,浓密的树冠里噗哧哧飞出数十只麻雀。两枚燃爆弹从枪口射出来后,擦着我的身体飞过去,咻咻两声钻入河水中,溅起两丛小小的浪花。
噗——我亦坠入河水中。
我睁开眼睛,欲寻找一块河石蔽身,发现河水并不太深,刚没过头顶。足底却是柔软的河沙,教两腿很不得劲,想放快动作却被水波左拦右缠着。怎么也快不了。我心说,既然快不了,就只好借河水挡挡黑熊怪的视线,无法准确地瞄准我,索性启齿含着一口水,憋足了气。t/伏到河底,手脚并用。拉着河底的大石,蹬着沙石,向前猛蹿。这可是逃命的举措,所以,每一下都用足了全身的力量,像箭一样,嗖嗖地就穿到了岸边的巨岩下。
由于那巨岩突起,挡住墙头黑熊怪的射击路线,我心里才稍稍有些安全感,看见从水面上钻入河水中的燃爆弹——拖着一串串火红色的泡泡,插入河床的沙砾中,溅起一丛丛黄沙,有一些细小的水生物从沙中升上水面,或者横着爬到别的地方去。
人终究不能和水底的鱼相比,无法长出腮来呼吸,在水底的时间不能过长,否则就会滞息。我那一口气也只能屏住一分多钟,不一会儿便变得脸红脖子粗,体内的气压一减少,就感觉到水的重量像一座山压在头上,推挤着胸膛,肺部热辣辣的,眼珠子也像鱼眼突出来,到了最后连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竟是有些神智不清起来。
或许,此时那墙头的黑熊怪已经持着那柄威力巨大的短枪,下到河岸边,等着我浮出水面一枪结果我的性命。或许,那黑熊怪还有别的同伙,潜伏在岸边的树林里。或许,我一冒出头,就处于黑熊怪的火力范围中……我的脑子里光影一般掠过各种糟糕的设想,实际上已经无法清醒地选择自己的行为,只能是双脚发力一蹬,离开河底,浮上水面,拉长脖子,大张着口猛烈地呼吸。
砰砰砰——
河谷中回响着枪声,原本有些阴凉的河影水纹,被一束束猛烈的火光照亮。一些水鸟鼓着翅膀掠过河面,飞入草丛中,还有一群野鸭嘎嘎地叫着,惊惶地游向河对岸。
不知道何处的狗儿呜呜呕呕地吼了起来。枪声停止了。对岸的水鸟张惶地四下张望。
我听见头顶的石级上有啪啪的脚步声传来,带着粗重的喘息声,显然是那黑熊怪沿着石崖间的石阶跑了下来,连忙长吸了一口,将肺部填满,闭住口鼻,扶着被滑腻腻的青青苔藓覆盖着的河岩,潜向水底。下潜了两三米,目光所及由绿变蓝,再由蓝变黑,才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一个突现的巨渊,害怕其中有异物,不敢再向下潜,改而擦着石壁向上游潜游了百十来米,侧面上望,见有一弯弧影在水中摇摇晃晃,如桥弓倒映在镜中一般,便升到水面,举头上观,果然是一座石拱桥,水光映着天光,反射在桥洞底部,像无数镜面在晃动一般。
我正欲扶着岸石,翻身上岸,瞥见一艘竹筏从上游电射而来,上面立着一个人头戴斗笠,身上穿着一套渔家汉子的装束,挽着袖,卷着裤脚。我翻身上了石岸,向桥面奔去。那竹筏也已驶过桥洞,拢岸靠崖,筏上渔家汉子将手中竹杆在露出水面的一块石头一点,竹杆便弯作弓形,将他弹到空中,高高地跃过石拱桥,如一只大鸟落身于我面前。
那渔家汉子伸出二指指向我,大喝了一声:左焰!你逃不了啦。
我听了声音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