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南愣站着,疑问太多,一时间将她的整个脑袋填满,她缓缓地坐在墙角的一只瓷墩上,半句话也无法说出来了。
道罹还要说什么,一个侍卫突然走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他交代堇南不要妄动,就跟着那侍卫出去了。
堇南坐在瓷墩上,看着那扇门被重新阖上,她蓦地冷笑一声。
妄动……如今她家破人亡,自己又被囚禁在这间幽暗无光的屋子里,除了等待,她什么也做不了。
夕阳的暖光从窗缝中挤进来,静悄悄地洒在房里。地上浮着一层薄薄的尘埃,飘飘浮浮,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从一开始,林肆风进入淳于府就是抱着目的而来的。
林京兆、沈郜和淳于崇义本是同僚,三个家族都是世交。后来因为相位之争,林京兆被迫辞官,远走他乡。而后他带着林肆风归来,假以养子之名,想将林肆风托孤在淳于府。
淳于彦一心想要从军,钟离的心思不可猜测,淳于崇义正愁身边无可用之人,林肆风到来的,正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林肆风进到淳于府,实在是容易至极。后来他通过复盘、诗会甚至是帮助淳于彦逃走这一系列事情,引得淳于崇义的赏识,也得到了淳于崇义的信任。
堇南越想得透彻,心里就是越是冰凉。寒意从脚底向上升起,满满的包裹住她的全身。
真是太可怕了……她后悔,没有早点看清林肆风的面目。
在他那张看似平静的面容后面,到底隐藏着多少仇恨啊。
她不由自主地将双手攥紧,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不知道就这样呆坐了多久,当屋子里的暖光顿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幽幽的月光时。她耷拉着头。竟睡了过去。
一整宿没有歇息,再加上在永安街头的狂奔,还从道罹口中得到的关于林肆风的真相。这一切的一切让她身心俱疲。困意上涌,眼一闭上,她竟睡着了。
梦在一开始是安静而平和的,她梦到在孟夜池边,她和温姝萦正在你追我逐的嬉笑打闹。暖风和煦、空气清新宜人,应该是在一个晚春的早晨。她手里拿着一只纸鸢,纸鸢和林肆风送给她的那一只一模一样。温姝萦说,纸鸢很好看。问她是从哪儿买的。她和从前的回答不一样,她忍了忍,说是从永安街的一间杂货铺子里买的。这一次。温姝萦的双眸中没有再流露出失落的神色。然而,她刚把话说完,那只纸鸢的翅膀突然就被血染红了,血在篾纸上蔓延得 极快,不一会儿。纸鸢便碎了, 融在了一滩血水之中。她仓皇地抬起头,发现温姝萦也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天空中像是下起了雨,孟夜池的池面上淅淅沥沥的,竟是雨点的声响。她望天下看去,却见漫天的血雨。正纷纷扬扬地坠落下来——
不得不承认,这个梦不仅没有让她绷了很久的神经松懈下来,反而让她更加紧张了。
她垂着头。抬手轻轻地将覆满额头的薄汗抹去。她还没有从噩梦中缓过劲来,看到地上有一双穿着厚底官靴的脚时,她愣了一愣。
抬起头,她看到了那张映在月光底下显得有些可怖的脸。
“你……”她下意识地将身子一缩,瓷墩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身子一歪,竟往一侧倒了过去。
林肆风没有扶住她。只是冷冷地站着,用一双覆满冰雪的眸子盯着她。
堇南栽倒在地上好不狼狈,她爬起来站定脚。看着林肆风那张冷漠的脸,她的心在一点点往下沉,“林肆风……”她正要说下去,却突然摇摇头,仿若自嘲般地笑了笑,“不,我应该叫你沈渊吧。两年来,你怀着那样深刻的仇恨生活在淳于府里,就不觉得辛苦么?”
见林肆风不说话,她知道他在听,就继续道:“也怪我傻,当你第一天进入淳于府时,我就应该发现,发现你就是我在刑场上碰见的那个人。可是……你隐藏得那么完美,两年,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你的神情总是那样淡然……这样的你,莫说是我了,就连父亲也被你蒙骗过去了呢……”
林肆风听着她的话,表情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眼眸里光微微一动,蓦地沉了下去 ,就如一滩深不见底的渊水,教人猜不透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还有师父。”堇南定定的看着他,“第一次去乾药坊的时候,我看见你和一个人站在一起 ,那个人就是师父吧。从那时候,你们就开始计划如何一个个潜入淳于府,然后伺机行动了是吗。赏荷会上,你是故意受伤没有跟上来,师父这才有机会救了我和温姝萦,成了我的救命恩人,然后顺利进入淳于府不是么?”
堇南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的喉咙像是被谁掐住了,再说一句话都成了困难。
林肆风轻轻浅浅地笑了一声:“看来师父都已经将事情都告诉你了。你……还有什么 想要问我的么?”
堇南蓦地抬起头,目光变得怪异起来:“我问你,你会说么。或者说,你会说实话么。事到如今,我还敢相信你么,我还……应该相信你么?”
林肆风无所谓地换了一个姿势站着,他走到窗边背对着月光,他的五官埋藏在一片阴影之中,让人更加无法看清他的喜怒 了。
“关于你的父亲——淳于崇义,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么?”
堇南的身子一僵。
说到底,林肆风满心的仇恨有很大一部分都来源于父亲吧……她努力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