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耳听风声越来越紧,人语也越来越近,周湘忙将砸落下来的石头搬去一旁,因夜幕已经降临,她看不清季元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只得探手在季元腿上摸了一摸。这不摸不打紧,一模却着实是让周湘吓了一跳,满手掌都是黏糊糊的血迹,想也知季元伤的不轻。
她独身一人,从旧京闯到葫芦岛,又从葫芦岛跟着季元到了盘锦,一路上可谓风险迭起,可那时再怎么苦,她也没有觉得怕过什么,可是眼下,她方知道怕起来,按住季元的伤口,颤着声音问道:“疼吗?”
季元咬紧了牙关,纵然痛彻心骨,他仍摇了摇头,嗤笑道:“这算什么疼,比吃枪子便宜多了,快扶我起来,咱们不能耽搁在这里。”说着,就要站起。
叵耐这不是他逞强就能做到的事,那一块石头来势汹汹又突然,砸的他躲都躲不及,正把小腿骨给砸成了两截。动一动,便是一身的冷汗,更遑论站起了。
周湘又是急又是心疼他,忙把他按住坐下来道:“你这腿动不得了,趁着眼下夜色深沉,他们就是找人,也须得费好一阵子功夫,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罢?”
“也好,若能躲过这一夜,明日里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季元点一点头,无奈同周湘四目一望,到处都是山林峭壁,荒山野岭的倒要往哪里去躲?
二人正面面相觑间,周湘忽而道:“方才我们路过的地方,似乎有一处山洞,不如我们往回走几步,进山洞躲一躲?”
季元不料她观察的这般仔细,微微一笑,便道:“那就往回去。> 二人就这样彼此搀扶着到了山洞口,季元细瞧一瞧,见那山洞的洞口仅有一人宽,便示意周湘松开手,自己蹒跚着走到跟前探手在山洞内里摸索了一回,片刻转回头冲周湘招招手道:“这里别有洞天,足够我们两个人起卧,你快进来。”
周湘面上一喜,忙走了进去,不料季元却又折回了身,她一愣,正待追过去,季元却嘘了一声道:“莫怕,我寻些藤草覆在洞口。”
说着,就从身上拿出一把军刀来,在山壁上砍了好些藤草,俱都堆放在了洞口处。
周湘忙走过去把藤草都铺散开,零零乱乱装点在山洞前。眼看差不多够了,便出去将季元扶进来,另用些藤草给他铺了草席垫在身下,方把洞口处封堵地严严实实。
有了山洞做掩护,外面的风似乎也小了许多,轻轻地,仿佛蚊蝇扑扇着翅膀飞过,而人语声就越发不可闻了。
周湘不自觉大呼口气,旁边季元听见,不由得失笑道:“可是怕了?”
周湘点点头,忽而想起来山洞中这般黑,他必是看不见,便开了口道:“自然会怕的。”
季元笑道:“我原来只以为你是个大胆的人,却不想是个傻大胆。早知如此,你当初何必要来?”
周湘亦笑道:“若早知如此,当初我会来得更及时一些。”
“哦,这却是为何?”季元微微讶异。
周湘轻轻叹息:“我们两个成婚不足一月,你就领兵到了前线,若我早来一些,或许我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就能更久一些了。”
“傻子。”季元躺倒在藤草上,枕着胳膊浅浅含笑,“我们两个这样年轻,以后相处的日子还多着呢,莫说丧气话。”
“是啊,以后相处的日子还多的是。”
周湘亦如是说,只是说出来不知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为了安慰季元。
或许是前途未卜,亦或许是祸福难料,二人说了两句便都沉默起来,寂静的山洞中只闻二人轻缓的呼吸声。
这样幽暗的环境里,周湘不期然有了些许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很久远之前,久到她刚刚读了医学院,宛春还没有嫁人,慕言还同她们是极好的朋友,她们相约去大剧院看戏,然后莫名地就遇到了一场变故。
那时的剧院亦如现在一般幽暗,她在暗夜里与宛春和慕言走散了,惶惶间却有一个男子冲了进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护着她的头,将她从幽暗的恐怖的满是哭声的剧院中救了出来。
她从前看《西厢记》,看《天仙配》,看《牛郎织女》,总觉得戏曲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哪里有什么一见钟情白头偕老,到头来还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自那一晚之后,她开始相信,这世间果然有一种情絮,教人一眼白头,生死相许。
她鲜少有这般文静的时候,季元躺了一会子,深觉奇怪,便探出手摸了摸,直摸到她的手腕,用力一扯道:“走了那么久,不累吗?躺下歇一歇吧。”
周湘身子被他拉扯的一动,恍然回过神,便也含笑躺了下去,正偎在季元的身畔。
季元因腿上的伤痛难忍,又恐叫疼再吓着周湘,故而想要将注意力从腿上转移开,便借机多找些话题与周湘攀谈起来道:“说来人生的际遇可真是奇妙,想我们初识的时候,任谁看,都想不到我们两个会结为夫妻的。”
他这话说得离奇,周湘一怔,便道:“这是为何?”
季元笑起来:“因为那时候你我之间似乎有很多的矛盾。”
矛盾?周湘想了想,便把头偏向季元一边,又问他道:“是什么样的矛盾,我怎么不记得?”
季元笑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时候你骗人说我是拆白党的事,难道也不记得了?”
这个她倒是记得,只不过那怎么叫骗人,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