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忆梅远远听见,淡漠的脸上,亦滑过一抹嘲笑之意。芷蕙不明所以,但见我们如此表情,八成也听出了话里的讽刺。我在她生气前,又抢先开口。向徒单桃萱笑道:“萱姐姐一身铁锈红,高贵端庄,沉稳大方,很是悦目。”
芷蕙一听,含怒的目光又转向桃萱。桃萱见她面色不善,笑容里多了几分尴尬。我抿嘴一笑,侧身望着迪古乃,又道:“爷,你说呢?”
桃萱面露羞意,迪古乃看她一眼。不冷不热道:“尚可一观。”
桃萱略有失望,不过仍是欢喜。她呵呵一笑,反过来恭维我:“妹妹着装。才是真真好看呢。宛如清水芙蓉,不需雕饰,亦有牡丹芍药之光彩。”芷蕙不屑看她一眼,撇一撇嘴没有说话。
正说着,秋兰已取了披风来。迪古乃拦下话茬。淡淡道:“行了,上车罢。”
迪古乃一人坐一车,我们四个女人坐后一辆。他本欲直接携我上车,我觉得不妥,毕竟待会儿下车时,别家郎君媳妇看见后。估摸又得起一些闲言碎语。
马车缓缓启动,车舆中的火药味也随之升起。我半阖着眼,靠在车门边。不予理会。
芷蕙问:“姐姐,最近爷可有去过姐姐屋中?”桃萱道:“昨日来了一趟,吩咐了些寻常琐事。”芷蕙冷哼一声,抬高声音道:“张氏,你整日霸着爷。难道不觉得羞耻么?”
桃萱忙道:“妹妹,你说什么呢?”
我缓缓睁眼。侧身直视她道:“霸着爷?妹妹可不敢当。我一没有拿绳子捆住爷,二不曾给爷下过mí_hún_yào。爷双脚长在自己身上,想往哪儿去便往哪儿去。姐姐若是有本事,大可把爷吸引过去,何必在背后向妹妹发难。”
她气急,脸孔扭曲,杏眼圆睁。我淡淡移开目光,拨着腕上的玉镯,状若无意道:“姐姐跟妹妹计较此事,妹妹还羡慕姐姐呢。咱们四人侍奉爷多年,只有姐姐怀上了孩子。姐姐福泽深厚,膝下有儿子相伴,还要对妹妹不依不挠么?”
我如今,可不是悲秋伤春的年轻少女,该强硬时,何须犹豫。
芷蕙神色一变,冷冷看了桃萱一眼,“福泽?只怕桃萱姐姐最深厚吧。”
桃萱见话锋忽转,忙笑着打起了圆场。马车突然停下,阿律在外面道:“张娘子,爷身体不适,要您前去伺候。”
我惊问:“好好的怎会不适?”桃萱道:“妹妹快去看看,别让爷久等了。”
阿律扶我下车,又领着我往前面的马车去。我匆匆掀帘进去,开口就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却见迪古乃笑眯眯地坐着,我一时纳闷,又催促道:“到底哪里不适?”说罢只觉有点不对劲儿。
他搂过我,低头轻笑道:“瞧把你急的。”我回过味,气呼呼道:“你骗我,你又骗我。”心里本就不好受,此时更加火大,自己为他担心着,他倒好,居然欺骗我。
我捶打他肩膀,迪古乃趁机握住我双手,不由分说的吻了下来。我挣扎,语意凉凉地说:“你欺负人……”
迪古乃见我表情不对,停止嬉闹,问道:“怎么这样不高兴?我不过是想你过来陪着,并非故意要骗你。”
我撇过脸,眸中渐渐湿润。
迪古乃紧张道:“宛宛,怎么哭起来了?”我惊醒,忙迅速眨了眨眼,怕眼泪流出,会花了妆容,岂非不得体。
他表情转冷,问道:“是不是方才她们为难你了?”
我低声道:“没有,你又不是不知,我的性子,岂会让人欺负了去。”他面色放缓,我接着道:“也就只能让你欺负,还不忍还击,一味受你的气。”
迪古乃抱紧我,吻了吻我双眸,叹道:“你这样说,明摆着是要我心疼。”
我恨恨道:“你也会心疼?你们男人只知快活,何时体会过心疼心痛的感觉?”
他默了一瞬,下颌贴着我的额头,“宛宛,我何尝不知心痛的滋味……”
我心中一惊,伸手环抱他,嘟囔一声:“你是爷们,爷们不怕心痛。”虽是如此说,但当年的记忆不自觉的出现在脑海中。抱着他的胳膊,也加重了几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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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车宝马,珠帘锦绣,晚风中夹着淡淡的荷花香。极目望去,全鹿宴设在莲花围绕的湖心宫殿中。我不禁暗自发笑:如此清幽雅致的景色,却是一场关于肉的盛宴。
此次宴会,合剌仅仅邀请了十来位宗室。皆是与他血缘极近、或十分受重视信任的堂叔伯、堂兄弟。我们进去时,乌禄携乌林荅香等妻妾已落座,兀术只身一人正与别人聊得欢。
迪古乃自是与各位郎君们同席,临近皇帝御座。我随徒单桃萱坐于女眷席,静待皇帝驾到。
乌林荅香侧身看向我,颔首笑了笑。徒单桃萱问我:“妹妹足不出户,倒认识不少人。”乌林荅香听闻,笑答道:“堂嫂有所不知,我曾与宛妹妹有过一面之缘,聊了几句,只觉十分投机,今日一见,甚是欢喜呢。”
话音方落,一声高唱骤然响起:“陛下到——昭容娘娘到——”
我随众人起身,附近有女眷小声议论道:“昭容?怎么由她陪同陛下主持宴会?裴满皇后呢?”
“你还不知?皇后被陛下冷落多日,大抵再无翻身之日了。”
“听说是因皇后不检点,与胙王有私情。”
“哼,她不知与多少人有私情呢。”
我眉心一跳,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