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如水,一轮弯月高挂在繁星闪烁的夜空,悠然地俯视着地上青山的轮廓、绿树的轮廓、碧水的轮廓、房屋的轮廓,最后她的目光透过一扇窗户,对准了一间房屋内甜睡的一人,月亮的弧度更弯了,通体散发出柔和温润的光辉……
一张云凤朝阳红木雕花床上熟睡着一位女子,被窗棂分割成方格的清新阳光从外面射进来,照在她婉约中带着英气的鹅蛋脸上。女子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瓷娃娃般洁白的皮肤上,乌黑的长发散乱在柔软的粉面绣花锦被上。白色纱帐未拢,两侧松松地搭在两端床头,帐顶的流苏丝丝缕缕,偶尔随流窜入室的微风轻轻摇曳。
如此温馨的画面发生在江南纺州杭如镇慕家大院一座绣楼的卧室内,此女名为肖燕尔,年方十八,性喜懒床,今日亦不例外。
一对骨溜溜乱转的黑眼珠在门缝中闪现,一张粉嘟嘟透着亮光的萌脸悄悄地贴在门上。一个胖胖的小男孩,穿着带着尾巴的青色绸布衫,弓着身子,努力地向上翘着脚,两只圆鼓鼓的小手扒着门,蹑手蹑脚地推门就要进去。蓦然后面传来一声巨吼:“慕怀宇,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一个头顶双髻,年纪只有十五六岁的绿衣小丫头,揪住男孩的衣领,一把将他拖离门口,“小鬼头,让你天天来捣乱,看我怎么教训你!
此女名为胡杏儿,是肖燕尔的贴身丫鬟。
男孩慕怀宇,是肖燕尔的小弟,今年只有八岁。
“唉呀呀,小眼杏,”慕怀宇呲牙咧嘴地挣扎,“我不是来捣乱的,我是来给姐姐送好吃的。”
胡杏儿长相还算秀丽,美中不足的是生了一对小眼睛,咪起来只见弯弯的小月牙,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大的遗憾和伤心事,最讨厌别人当面揭短,这心事偏偏被慕怀宇知晓,有事没事戳她的伤心处。
胡杏儿柳眉倒竖,立马扯起慕怀宇的衣领,“鬼才相信你的话。说,前天我桌上那一堆凤梨糕是不是被你偷吃了?”
“唉呀,轻点,轻点,”慕怀宇吸着凉气,“我没从你桌上偷东西,是大黑狗把他拖下来后我才拿的。”
“你这臭小孩,”胡杏儿吼道,“吃那么多甜东西把你的小狗牙吃坏了。”
“喂,小眼杏,我郑重警告你,我不是小狗牙。你再说我小狗牙我让哥哥教训你。”
“教训我?”胡杏儿哈哈大笑道,“你有多长时间躲着大公子了?上次你在他那里闯的祸他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呢。他拜托我好好教训你一顿,我看你今天往哪逃?”胡杏儿一巴掌打向慕怀宇的小屁股。
慕怀宇抬腿就要跑,胡杏儿一把扯住把她扭进了隔壁房间,吵闹声不时从那间房里传出来。
床上的肖燕尔睁开惺忪的双眼,心里大为不悦,睡意被这两个魔王吵得无影无踪。她起床洗漱完毕,走到桌前,想随意写几个字,往笔筒一看,师傅送她的窜天鼠须毫不见了。
这据师傅说是珍贵鼠须做成的毛笔。肖燕尔怒从心起,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胡杏儿!慕怀宇!”
“到!到!”一分钟功夫不到,两人丢盔卸甲地并排站在肖燕尔面前。
“小姐,啥事?”
“姐,叫小弟何干?”慕怀宇奶声奶气地问。
肖燕尔转身抓了把鸡毛掸子,闲适地捋着上面的毛,“你们两个谁拿了我的笔?”
闻听此言,两人局促了半天,例外地没人抢先说话。慕怀宇不自觉地翘了翘屁股,往胡杏儿身边靠了靠。胡杏儿嫌恶地躲了躲。
“胡杏儿?!”肖燕尔冷哼。
胡杏儿摸了摸后脑勺,突然一把抓过慕怀宇,不顾这孩子的本能反抗,强迫将他转过身去,露出衣服后面缝着的毛绒绒的一片。
“小姐,慕怀宇要扮大灰狼,去吓唬邻张家那个小丫头,央我拿你的毛笔,给他缝个狼尾巴,我不同意,他就威胁我,要剪我那件最漂亮的衣服,我怕他真剪,就偷偷地捡了支最难看的笔应付他,诺,你看是不是很难看?”
胡杏儿一口气说完,拼命把慕怀宇往前推,慕怀宇一边不断地扭动身子,一边喊着:“叛徒,你这叛徒!”
肖燕尔定睛一看,只见胡杏儿不知从哪弄了些分不清颜色的毛绒绒的东西,在慕怀宇的长衫屁股上缝了个又短又粗,看不出模样的东西。她那可怜的鼠须毫被横七竖八地缝在最后面,应该是狼尾最威风的那一截。
肖燕尔又气又笑,牙齿咬得咯咯响,手里一挥鸡毛掸子:“我今天好好修理修理你们这两个败家玩意!”
胡杏儿停止了推拉,看了一下慕怀宇,二人眼神交汇,同时喊了一声:“撤!”抱头“鼠”窜,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肖燕尔气不打一处地跌落到椅子上,母亲肖子冰在她八岁那年失踪。父亲为纪念母亲让她改随母姓。母亲失踪当年,梁师傅就被父亲聘请到家里,不仅教她琴棋书画,还教她武术、阵法,奇门八卦之类的东西,上个月,梁师傅告辞而去,十年的相处让她内心把师傅当作母亲般看待,师傅刚走,留给她的东西就被这两个败家玩意给糟贱了,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看在慕怀宇年幼的份上,先让他玩几天,过几天她再收回来看能不能重新做成毛笔。毕竟,怀宇年龄那么小,可怜的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里。父亲慕仲奇八年前的一个清晨从门口捡到他,那时怀宇看上去也就两三个月大,瘦得皮包骨头,从小看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