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镇外面那片开阔的田地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他们都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死亡的阴影仍然笼罩在每个人的脸上。人群里没有哭声和说话声,像是被恐惧吓掉了魂魄。好些人呆呆地瘫坐在地上,好些人却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作揖。他们的眼睛都呆滞地盯着天上,好像那吃人的恶魔会从上面的云层里,猛扑下来吞噬他们似的。
水根在人群里一个挨一个地寻找,看见一个熟人就问“看见我的秀秀了吗?”那些人都只是呆怔怔地望着他摇头。他找遍了整个田地,喊哑了嗓子,仍然不见阿秀的踪迹。“也许阿秀还在镇上等我呢。”水根这样想着,就又跑回了街上。
街道上的人都跑光了,阴森森的废墟上只有一些鸡和狗在走动,街面上有一滩一滩的血迹,那是从废墟下面流出来的死难者的血迹。水根就呆怔怔地站立在那些血迹里,预感到灾难也降临在他身上了,预感到他心爱的阿秀已经被埋在这片废墟下面了。
“秀秀。你在哪里?你别离开我啊!你还怀着我们的孩子呀!你说过要把我们的娃娃生下来的嘛!”他边说着边在那些废墟上寻找,在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尸体里去寻找。他看见有的手和脚露在废墟上面,就走上去刨开来看,他刨出来的都是些陌生的,扭曲得变了形的面孔。
他已经感觉不到恐惧和害怕,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找到阿秀,哪怕把整个废墟翻遍了,也要把阿秀找到。他也忘记了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不知过了多久,人们才陆陆续续的返回这里。
有好些人朝这里走过来,带头的是个女人,她是许艳丽。那些人继续匆匆忙忙的往前走去,许艳丽却停在水根身边,她认识他“好兄弟。这里无关紧要,你跟我们去镇政府救人吧。那里也都垮塌了,还有好多干部没有跑出来呀!”她声音有些沙哑,眼睫毛上挂着一行晶莹的泪珠。
水根没有停止在废墟里刨,他顿了一阵才低沉地说“我要找到阿秀。”
许艳丽晓得阿秀是他的老婆,她默默地注视着水根,非常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又走过来十几个人,她对他们说“你们留几个人在这里,其他的跟我去镇政府吧!”她就带着些人急匆匆地走了。
水根感觉得到阿秀就在自己身边,他恍惚听见她的声音在废墟下面呼唤,这也许就是心灵相通的反应。那几个人跟着他紧张地搬动那些砖块和断木,大家都一言不发,虽然互不认识却都很默契。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服装超市,许多裹着泥土的服装被刨了出来。水根记得阿秀说过,她想给还没出生的娃娃买几件衣服。她一定是在这间超市里买衣服时没有逃出来。······锅里的水热了。水根伸手试了试,那水温还合适。他用脸盆把热水端到堂屋里,倒进一个大洗澡盆里。“秀秀。水热了,我给你洗澡吧。”他贴着阿秀的脸低声地说。阿秀似乎还能听见他的话,那紧闭的眼睛里又流出两滴血来。
水根看见了,鼻子一酸,眼泪就扑簌簌地滚出了眼眶。他一下跪在地上,一边哭泣着,一边摘下她头上的绣花帕子,一头秀丽的长发就散乱地飘下来。他解开她胸前的衣扣,脱下她的外衣和胸罩,那丰满的胸脯上还盛开着两朵迷人的莲花。
阿秀的身体还是软和的,只是那身洁白的肌肤已经变得冰冷,像一尊寒冰里的冰雪美人。她的肚子已有些鼓突,那里面是一个怀了快五个月的胎儿。水根抚摸着阿秀那个肚子,无法忍住心里的悲伤,就伏在她身体上失声啼哭起来。
他哭了好久,才抹一把泪水,轻轻地把阿秀抱起来放进洗澡盆里,她的身体奇迹般的漂浮在冒着热气的水面上。水根先替她洗了头发,然后给她洗了脸和身子。他用毛巾轻轻地擦着她那软和的身子,一根手指一根脚趾都仔细地给她洗着。
他把阿秀全身上下都洗干净了,又擦干她身上的水迹,然后把她抱上床,给她盖上被子。他望了一阵阿秀那张安静的脸容,又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拿起一根蜡虫朝楼上的卧房走去······
水根看见地上出现了血迹,他心里猛地颤抖了一下。“秀秀。是你吗?是你在里面吗?”他急切的呼喊着,两手飞快地刨着。其他几个人也都朝这里跑来,他们帮着把上面的砖块弄开,一个女人的身体出现在大家眼里,她是个姑娘,不是阿秀。
他从那个羌族姑娘的衣服上认出的,他心里又失望又哀伤。但他仍然把那个姑娘从废墟里抱出来,发现她却还活着“她还活着。”她惊奇地喊,心里也升起了希望,他的秀秀也一定还活着。
那个姑娘只是腿上受伤昏迷了。水根把她交给其他人说“快送医院。”有个男人却低沉地说“哪里还有医院?那里也都变成一片废墟了。”水根像没有听见地大声喊“医生!这里有医生吗?”他的喊声却把那个羌族姑娘惊醒了。她猛地睁开眼睛,好一阵才说“快!里面还有人。”
水根急切地问“是阿秀吗?你看见阿秀了吗?”那姑娘只点了点头,又昏了过去。有几个人走了过来,把受伤的姑娘抬走了。水根不顾一切的又在废墟里刨,他的双手已经被瓦片和尖利的砖块刺伤了,在他身后留下一道鲜红的血路。
时间在慢慢流逝,那个服装店上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废墟被清理出去了。一个大货柜出现在大家面前,几个人齐心协力地把那个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