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去了几小时,她已经又昏迷了几次,再次清醒过来时,她用最后的力气打开手机,用手机上发出的微弱的光,看了看女儿那张熟睡的小脸。然后,她摸索着,在手机上写了一句留给女儿的遗言:女儿。妈妈不能养育你了。如果你还活着,你要永远记住,妈妈在天堂爱着你。
她用最后的意志写完这句话时,身子已经僵硬了,她又昏迷过去。是女儿的哭声再一次把她从鬼门关上唤回来。她努力睁开迷糊的双眼,想再看一眼女儿,但眼前一片漆黑。“哦。女儿。你是饿了吧?妈妈这就喂你的奶。”她想着,就摸索着解开衣扣,把奶嘴喂到婴儿的嘴边。女儿不哭了,她在吸着母亲的奶水,一直到母亲的心脏慢慢地停止了跳动。从此。她没有再醒过来。但她的身体一直那样支撑着,保护着她那出生才十几天的女儿的幼小生命。
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三夜了,当马文兵和几个战士抬开了石板时,一幅震慑心魂的画面出现在大家眼前。她仍然那样跪伏在凌乱的地上,身上只穿着一件内衣,蓬松的头发遮住了她低垂的脸,身子下面是她那还在熟睡中的女儿。
老寨子幸存下来的一百多人都围在四周,他们望着这个年轻母亲的遗体。每个人的灵魂仿佛都被凌固了,每个人的心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马文兵和他身边的战士们,默默地望着这个伟大的年轻母亲,都情不自禁地,庄严地举起右手,向她敬了一个悲壮而又崇敬的军礼!
邱凤兰和她的一百多含着泪水,一齐低下了头,向他们心中的羊角花神默哀!
老俞头又吹起了一曲悲哀的乐曲,那忧伤缠绵的旋律,催出了人们心中的泪水,催下了阴沉的天空那绵绵滴落的雨。白龙河谷上飘浮着一团团乳白的云,绵延起伏的龙门山低垂着头,像是在为他怀里这位年轻的母亲默哀。
邱凤兰那本来已经伤痕累累的心,此时又像被刺了一刀似的更加痛苦。她走到俞翠萍的遗体前,失声痛哭着说“翠萍妹子。你放心走吧!我会把你的女儿照顾好,亲手交给她的父亲。”她说完,就伸手到俞翠萍的身体下面去,轻轻的把孩子抱了出来,轻轻拍去襁褓上面的泥土,掀开盖在孩子头上的绣花帕,就看见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还活着,还活着!”她激动地说。
徐素贞哭着走拢来,望着婴儿说“这娃娃命硬啊!快把她脸盖上,她不能马上见强光,会眼瞎啊!”
姜玲也走过去看了一眼孩子,又扭头望着这个孩子的母亲,她发现了俞翠萍手上紧紧捏着的手机,马文兵和两个战士走过来,他们准备把她的遗体抬出废墟。玲玲把手机捡起来,发现了上面的字迹“看哪。上面有还写有短信啊。”她对身边的兰嫂和马文兵说。
“不。是一个母亲留给她女儿的最后遗言。”兰嫂看着手机上面的话,整个身心都在激烈颤抖。她把手机塞进婴儿的襁褓里,流着痛心疾首的泪水,对大家说“我们要用羌家人最隆重的葬礼来追悼她,安葬她!”
年轻战士们脸上流淌着无声的泪水,把俞翠萍的遗体从废墟里抬了出来,安放在一块门板上。她那跪伏的身姿一下就瘫软下来,紧闭的眼睛里流出了猩红的血。
徐素贞和几个女人走上去,跪在她的身旁,一边流着悲伤的泪水,一边为她梳理着散乱的头发,清理着她身上的尘土,然后给她穿上一身崭新的羌族服装。
俞老奶奶拿着一张白布单,那是她从自己的被盖上扯下来的,她颠颠巍巍地亲手把白布单盖在俞翠萍的遗体上。然后匍匐在旁边,嘴上念着佛经,为这位走向天堂的年轻而又伟大的灵魂祈祷。老奶奶那已经弯曲的身子在不住地颤抖,那张写满一生沧桑的脸上,流淌着伤心的泪水。
马文兵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痛苦地说“她也是我们的母亲。就让我们来抬她吧!”四个年轻战士就抬着俞翠萍的遗体,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寨子前面那个停着一百多个遇难者遗体的草坪上走去。
玲玲跟在马文兵身旁默默地走着,她想起了家里的母亲,还有在东汽厂工作的父亲,他们一定晓得这里的情况,一定也在为自己担忧。她鼻子一酸,俊俏的脸上又流出来忧伤的泪水。
兰嫂抱着婴儿跟在后面,她身后是一列长长的,为这位年轻母亲送行的队伍。按照羌族人的习俗,人死后要在家里停放七天之后才能抬出家门。现在,突如其来的灾难,打破了山寨所有的风俗,打破了留存在他们心里的美好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