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斯科?”雁游对这名字有些印象,震惊道:“难道——组织就是金雀花拍卖行?!”
“不错。不过弗斯科的祖辈是靠战争和殖民地发的家,骨子里习惯了强取豪夺。虽然比以前收敛了许多,有时得到奇珍的传言,还是会忍不住暗中下手,就像针对老师这样。”
云律看了雁游一眼,沉声说道:“不过,上行下效,他这么做也有个好处,那就是组织里有不少人暗中在玩小动作。这一次的通市汉墓,因为离四九城太近,当年我又在这边念书,差不多圈子里的人都认识我,太过扎眼。所以我只好请刚回国的钟归帮忙,事先声明陪葬品到手后要卖给拍卖行,但所得利润我会分他四成,比通过公司收购要划算得多。利益当头,当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所以我们才会在他住处发现了调查资料……”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查找组织而不得,实际早已借王命传龙节交过一回手。最初的惊讶过去,雁游马上又想到许多新问题,但还是先问出了干系最大的那一点:“是谁杀了他?”
“不知道。”云律摇了摇头:“听说他死后,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想来想去,觉得组织不会挑这个时候下手,但又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
没有得到答案,雁游不禁有些失望。无法确定凶手,就代表没法确定他们是否又多出了一个新的敌人,未免教人不安。
思索片刻,雁游又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在做古玩生意?你最大的客户是金雀花吗?”
云律再度为雁游的见微知著吓了一跳,苦笑着点了点头:“没错。”
虽然早有预感,但这回答仍让雁游感到失望。师兄这种做法,同钟家父子又有什么区别?同样是在撬祖国的墙角,充实他人之钱袋。
但他的失望却反而教云律有些微的得意:终于有师弟猜不到的事了。稍许失神之后,他解释道:“我是卖了东西给他们不假,但我卖的都是赝品。裴修远的那个王命传龙节,就是我送去的货。”
“什么?”雁游又吃了一惊,但旋即想到了什么:“不可能!传龙节原本是——哦,我是说,虽然那也是件仿品,但是近百年前的手艺了,是当年从司造局一个老太监手里流出来的。这么说,你是拿古时仿货当真货卖?”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算中,原本云律还有些不服气,说话故意绕了几圈,还想借赝品之事别一别雁游的苗头。却没想到雁游竟精准无比地说出了传龙节的来历,与卖家说的完全相符,这份眼力这份见识他根本比不上。这一下,他总算是彻底心服口服。
收起小心思,他不再卖关子,指了指身旁的青年:“不一定都是古时仿品,这位小关是苏造传人,最擅长用古代材料仿造文物。除了金雀花之外,我还向几家外国中古店供货,货品基本出自小关之手。我把赝品卖给他们,再用赚来的钱收藏真品,再仿制,再出手。算是以货养货吧。你放心,我并没有玷污老师的名誉。”
雁游心里一动,隐隐猜到了云律的用意,但还想确认一下:“为什么?”
云律却反问道:“师弟,你在学习考古时,最强烈的感受是什么?”
“感受?”雁游愣了一下,但见云律表情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便答道:“无能为力。”
闻言,云律身体向前倾了倾,更为专注:“怎么解释?”
“金瓯不固,列强入侵,整整一部华夏近代史都是无能为力。以前改朝换代,虽然也是天下征战,百姓遭难。但揭竿而起者总还念着将来的江山大业,对百姓总有几分仁念。而入侵的强盗却是肆无忌惮,以所有的兽性,所有的恶念尽情荼毒华夏。我们曾经保不住河山,保不住百姓,更没有余力保住祖宗传下的古物。”
身为时代亲历者,雁游的感触格外深刻。说到这里,他仿佛又回到了临死的那一天。他向来冷静,但为何那天偏偏克制不住怒火,以致惹来杀身之祸?
来到现代的这段时间里,有时他也会思考这个问题。事后说事,总是能面面俱到,算无遗策。但当时的做法却往往代表本心,哪怕并不理智,哪怕并不完美。
“有些时候,与其说我是执着于古玩,不如说我是透过古玩,看到了在这场浩劫里挣扎的普通人。只为强盗的贪婪,无数百姓家破人亡。偏偏华夏当时积弱难返,无能为力。”
听罢雁游的话,云律闭了闭眼,声音越发低沉:“师弟,你在这个年纪就有这样的见地,将来成就一定不可限量,说不定还在老师之上。你能看到这些,那么就一定能理解我的做法。我没有多少本事,也不是家财万贯的富豪,我毕业后选择做这份见不得光的生意,为的是尽到一己之力,设法保住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哪怕多一件也好。你可以骂我弄虚造假,但我找不出其他办法。”
雁游早猜到了几分,并不吃惊。只是听云律说得轻描淡写,心中却有些沉重。知易行难,这种事口头说说最是轻松,但要真正落实却十分困难。像云律这般坐起而行,极为罕见。
虽然,雁游一时也无法评价,他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但难得归难得,有些话,雁游也不得不劝:“师兄的本意是好的,所做所为我也很是佩服。但是……你打算一直这样吗?这种生意免不了要与某些胆大妄为之徒打交道,有时候往往身不由己。”
出现在店里的古玩,私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