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之遇上留兰的目光,并没有躲开,反而微微勾了勾唇角,“你好像不开心?”
留兰在心里叹了口气,难怪以前总被人说有事情都写在脸上,一个两个的都能看出来她心情不好。老万大夫能看出来也就罢了,人老了么,眼神虽然不大好了,目光却比年轻人锐利,可此刻在光线昏暗连五官也只能勉强看清楚的马车里都能看出来,他的眼神快比得上小狸了。
不过她原本心情就差,被吓了一通,又跑了一通,用膝盖想都知道脸色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只好乖乖回答:“嗯,是不开心。”
“不妨说说?”目光莹莹,是直叙却是征询的语气。
留兰盯着自己的指尖皱了皱眉,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虽然是私事,但已经影响到品香坊的生意也是事实,文氏说过,品香坊也有他的份儿,理应让他知道,而且,她不信他一点不知情,说不说他肯定都能知道,于是把整件事情的起末都说给了他。
其实这件事倒有些必然性,白氏比别的女人美好,便会遭人妒忌;品香坊初开张生意红火,也会遭人妒忌;三家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却相处的比至亲还好,同样会遭人妒忌。而人在妒火中烧的时候,最先会选用的发泄方式便是言语中伤,与他人的悲愤委屈中获得眸中扭曲的心理满足。
看不得他们好?那他们该怎样呢?
在述说中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留兰的眼睛不由一亮。
易安之看到两朵火花跳了几下,整张小脸儿便亮了起来,“想到了什么?”
这人会读心术?
留兰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却有些压不住心底的兴奋,眸子一弯,“不管这件事因谁而起。又是谁在里边推波助澜,总归是不想看到我们好,既然如此,还客气什么,自然是我们过的越好他们心里越堵。”
易安之只在听到“推波助澜”四个字时眼神闪了一闪,之后便浮起几丝兴味,“那你打算怎么做?”
“还没想好!”留兰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她才刚从牛角尖里钻出来,哪能一下子就想出良策来。
易安之闻言一怔,看到粉红色的舌尖一闪。才想起来身边这位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八岁,他八岁的时候。苦涩的药汁倒进喉咙,一路僵硬到五脏六腑,哪曾有过这般灵动的笑?灵动得只见两泓笑月。
留兰微微歪着头,望定了易安之,看着他淡淡的抿起唇。眉心现出一道在暗淡的光线下也能看得清楚的深纹,心里想着,就问出了口,“你,生病好久了么?”
易安之微微一惊,笑出几分苦涩。“从娘胎里出来便是这样了。”
风刚好掀起车帘钻了进来,留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剩下的问题也堵在心里问不出口了。
“七爷。到了。”外面詹佑吁住马车,跳下车打起帘子。
留兰原以为易安之放下她就走了,他却先于她之前下了马车,又把手伸给了她。看着他唇际笑意浅浅,以为她刚才其实是听错了。他只是养尊处优惯了,身体稍微虚了一些而已。
李珊正搬着门板关门。先看到马车停下便挑起了眉,又看到留兰撑着易安之的手跳下马车,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却只扫了一眼留兰,笑着问向易安之,“七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说着还已有所指的抬头望望天光。
这个时候来,莫非要赶夜路回去不成?
易安之笑意尽收,换了副神色,“余老掌柜似乎不大好,我过来瞧瞧。”
留兰想了一下才明白他说得是谁,李珊却即刻明白了,神色不由一黯,任她平时嘴再快,这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好在易安之也没多留,道了声别便又钻进马车,催着詹佑往百果行去了。
“你怎么和他碰一块了?”李珊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留兰。
“我不小心走远了,累得走不动了,正好他们经过。”留兰含糊地答了一句,怕李珊再问,也是真的有事,效仿小狸嗖的钻进铺子,向着抬头看她的白氏招呼一声,往后边去了。
李珊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眼瞥见对面一颗大脑袋倏地缩了回去,缀了银珠子的发簪却还晃在外面,冷冷一笑,响亮的“切”了一声,乒乒乓乓的关了门。
白氏坐在柜台后算账,抬起头来笑她,“闹这么大动静,谁又惹着你了?”
李珊撇撇嘴,“要我说,就是对面那个肥婆子搞的鬼,你们要不拦着我,我非……”
“你怎么着?比脸皮厚你比得过她?”白氏鲜少说这样的话,即使说出来也是柔柔的,却能让人觉得比挨顿臭骂都脸红。
李珊乐了,“她哪儿是脸皮厚,她直接是没脸没皮,你晓得她到处说什么,说是青州城里哪个贵人看上她闺女了,要八抬大轿抬到城里去做少奶奶呢,我呸,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模样。”
“那得多大的镜子才能照出来呀!”白氏又柔柔的说了一句。
李珊微怔,瞬时反应过来,笑得前俯后仰。白氏也笑,眼神却是冷的,手中却一时未停,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留兰一气窜进屋子,小狸破天荒早回来了,蜷在窝里睡觉,被惊醒了不满的叫了几声,起身转了几圈挑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留兰朝它吐吐舌头,点了灯,坐在桌前翻起她记得日记来。
文清进来,一指头戳在她脑门儿上,“出去跑了一下午,到这点儿了用什么功?又没有先生给你留功课。”
留兰眸子弯成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