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苏半睡半醒间听到院子里一阵杂乱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恍惚了片刻才想起来她现在已经是沈留兰了。
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还没等做好应对的准备,就被白氏抱在怀里先是一番哭,文氏也在一旁陪着落泪。
留兰不敢贸然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劝,只好偷偷打量着两个做母亲的,心底里做了个初步的判断。
按着留兰的推算,两个女人年龄相差也就五岁左右,这会儿一见感觉相差十岁都不止,如果不是两个人相貌差的太多,倒像一对母女。
文氏身形消瘦,面色暗黄,皱纹也深深浅浅的,鬓角虽然还不见白发,但也已经发灰,岁月的痕迹明显镌刻。
相比之下,白氏显得年轻多了,她也是瘦的,但却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羸弱,若不是早知道他们一家已经在这山野之地住了五年之久,若不是她一身寻常农家妇女粗布荆钗的打扮,若不是抚摸在脸上的双手并不娇嫩,留兰都要怀疑她其实是哪家府里养尊处优的大少奶奶,而不是带了两个半孩子辛苦度日的村妇。
不过留兰也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沈氏夫妇是有故事的人,至于是怎样的故事,她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大家小姐不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心上人私奔。
哈,私奔,留兰一直觉得这是个无比浪漫的词,让她的好奇心无限泛滥,但至少还记得现在是什么境况:失去了丈夫又差点儿失去女儿的母亲正在无声的倾诉喜悦、伤痛、委屈等杂糅在一起、难以言明的情绪,她正扮演着死而复生的女儿的角色,至少要配合一下。
“娘不哭了,留兰没事了,不疼了。”
“呀!”恸哭的白氏猛地抬起泪眼,捧着留兰的小脸,难以置信。
女儿很小的时候跟着他们夫妇四处奔波,居无定所,受到了一些惊吓,胆子比芝麻还小,说话嗫嗫喏喏,别人一大声说话都能吓得哆嗦,轻易不肯出门,出门必然死拽着大人的衣角不肯放手,见人就躲,连晚上睡觉,也必须抱着才能入睡,而且噩梦连连,一旦惊醒了必然大哭不已,虽然不会经常生病,却总像日头晒焉儿了的花草似的。
这么瓷娃娃一般的女儿,夫妻两个一直是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着,连四岁的留白都被教导一定要好好保护姐姐。
摔倒了碰到脑袋,换了别的孩子也许不算大伤,搁在留兰身上,等于是要了她的小命儿。看着她苍白着小脸儿躺在那里,白氏还以为就要跟着她爹去了,没想到竟然醒过来了,更没想到的是,不单醒过来了,竟然还会安慰她了,而且口齿清晰,声音清脆,半点儿胆小的模样都不见了。
白氏又惊又喜,紧紧抱着留兰,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从丈夫去世后就憋在心里的委屈也跟着流出了大半。
留兰看到白氏包括一旁的文氏惊喜的样子,多少有些明白她现在的表现和之前不大一样,虽然只可能好不可能坏,也不敢再多说别的,只能任由她抱着哭。
沈子林去世后,白氏自是哭的肝肠寸断,但都是背着一双儿女,留白看到娘亲在哭,又想着姐姐是因为他才受的伤,又愧疚又委屈也大哭起来。
文泽虽然整日里大大咧咧的,被文氏追着打都不带掉眼泪的,但他平日里和沈留白感情最深,看到他哭,也跟着哭,甚至哭的最为痛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文氏母女一人搂过一个,也跟着抹眼泪。
一屋子人哭做一团,此情此景之下,留兰也跟着哭了一场,算是与已经成为过去的方紫苏到了个别。
留兰小脸被埋在乔氏的胸前,感受着胸臆震动间的悲切,心里说不触动连她自己都不信,可听着此起彼伏、高低错落的哭声,又有种继续昏迷下去的无奈。
哭了一阵,还是文氏先平静下来,帮着怀里的沈留白擦眼泪,“好了,留白不哭了,你姐姐都好了还哭什么,去跟你娘说,不哭了…”
留白听话的去拽乔氏的衣袖,白氏低着头擦干眼泪,挤出几丝笑意才抬起头来,“你文姨说得对,留兰好了,该笑才对,怎么就哭起来了,不哭了…”想着女儿的变化,却还有些不敢相信,“留兰,跟娘说,还有哪里不舒服不?”
“娘,留兰好好的,伤口都不疼了。”留兰笑的眉梢弯弯,扯到了伤口,还有轻微的痛意,但比起之前的病痛来,根本微不足道。
听着银铃儿般的声音,白氏又是一阵恍惚,握着沈留兰的小脸又是一阵摩挲,眉眼俏鼻菱唇挨着描了一遍,细胳膊指头尖都捏了一遍,耳朵后边都没放过,终于确定还是原装的,才放下心来,把前后迥异的变化解释为因祸得福。
岂不知外壳还是原装的,内核系统已经重装了。
虽然确定不会被白氏看出异样来,留兰心里还是发虚,乖乖被她捏,看她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已经顺利通过安检,也松一口气,想起之前的打算,仰着小脸儿一脸认真的看她:“娘,我梦见爹了…”
白氏只听到这半句,身形就猛地一颤,恍惚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强笑着问:“是吗,爹和你说啥了?”
“爹说,留兰已经七岁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留兰是姐姐,得学着照顾娘和弟弟…”留兰把说给文清的话有说了一遍,只是还不确定沈子林以前有没有教她什么,后半句没敢说。
果不其然被留兰猜对了,白氏和大多数古代人一样,原本就信鬼神之说,又是从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