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纪氏房里出来,严盈才算是舒了口气,想起方才纪氏嘴角略带羞涩的笑容,她知道今晚严君兴会歇在主屋,便找了借口早早回房了。
睡到夜半时分,再次堕入噩梦当中,平日里见了她都会退的远远的粗使仆妇,此刻却都如同喝了鸡血般亢奋地向她涌来,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一只手揪住她的头发,另有人在身后一掌一拳的打在她的背上,催促着她踉跄向前,推搡间发髻上一枚珍珠步摇悄然滑落,摔在坚硬的石板路上,珠子四处飞溅……
那美丽的珠子碰撞地板的声音一定很清脆动听吧?严盈身体顺从的在众人粗暴的对待中默默移动着,眼睛却垂下看着那一颗颗四散开来,无影无踪的珍珠,只是周围太吵了,听不到那美妙的声音,她有些遗憾。
周围越来越吵杂,本来默默忍受的严盈不由皱起了眉头,头上针扎一般的疼痛,让她最终忍不住猛然睁开眼睛——
“小姐……”香蝉满脸的不安,极力镇定的表情在摇曳的一豆灯火中显得那么无助。
“出了什么事?”严盈伸手抚掉额头的冷汗,凝神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沉声问道。
“听说是东厢那边出了事,刚有动静的时候采华姐姐就来看过小姐,见还睡着,便嘱咐了几句才走的。”或许是严盈淡然的神色感染了香蝉,她突然觉得没有刚才那么忐忑了,上前一边替严盈擦拭汗水,一边汇报这情况。
严盈皱起眉头,颇有些头疼的感觉,这位姑奶奶是要闹哪样呢,真是一刻都闲不住,她吩咐香蝉道:“去找采华问问,如果她脱不开身,就去问问采星采月,不要让夫人瞧见了,知道吗?”
香蝉点点头,说道:“放心吧,小姐,奴婢一会儿就回来。”
看着香蝉的身影轻巧的消失在门口,严盈轻轻叹了口气,披上一边放着的外衣,只觉得太阳穴发烫,一跳一跳的疼着,随即涌起一阵心烦意乱,后悔没做个莲秋的布偶,这会儿还能扎着出出气。
一盏茶的功夫,门轻轻的响了几下,听到严盈应声之后,香蝉进了门,后面跟着采星。
“小姐,你这是被吵醒了吧?别怕,有夫人呢!”采星进了门便将手中裹了厚厚皮毛垫子的紫铜手炉塞到严盈手中,又将身上披着的白狐裘披风盖在她身上,手中不停的动作丝毫不影响她说话的速度,“这是夫人特意交代我带过来的手炉和披风,说是怕小姐夜里冻着。”
严盈偏头看向香蝉,眼中显出询问的神色,香蝉刚往炭盆里添了新炭,正想拿铁钳子将火挑的旺些,看见主子眼光看过来,愣了一下便明白过来,赶紧说道:“夫人并未发觉,奴婢是在夫人的门口碰上采星姐姐的,说来也巧,小姐惦记夫人,夫人也惦记着小姐呢。”
采星已经听香蝉说了她的任务,笑着说道:“夫人可不知道你醒着,她还嘱咐我千万别把你吵醒呢,别担心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这么闹腾?”严盈放下心来,看向采星问道。
采星闻言撇撇嘴,说道:“还不是东厢那位,说是肚子疼,遣了人来叫夫人的门,说要请大夫呢!”
“白日里不是还好好的晒太阳吗?怎么突然就病了?”香蝉有些不信,嘀咕道。
严盈苦笑一下,这是怎么不是病,只是这病大夫可看不好。她问道:“可有出去请大夫?”
采星面上浮现不忿的神色,说道:“那倒是没有,吵闹了许久,谁知老爷前脚去了,人家后脚就消停了。”
香蝉看看采星,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露出不屑的神情,顾忌小主人在旁边,也说不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只是心中都暗暗为这糟心的事儿发愁。
严盈早料到有此结果,她只关心纪氏,“娘呢,睡下了吗?”
采星难得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么折腾了一遭,哪里还睡得着,倒腾那些家里带过来的珠子呢。”
严盈心中一紧,每次有不开心或是想不开的事儿,纪氏就爱摩挲那些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珠子,然后一句也不肯说,只看得人难受。
“香蝉,帮我更衣,我们去瞧瞧。”严盈跳下床,急匆匆的说道。
“哎呦,我的小姐诶,当心冻着!”采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拉住下滑的白狐裘披风,将严盈裹在其中,待香蝉也过来了之后,才松开披风,两人
手脚麻利的替严盈穿好里外的衣裳。
一出得门,便是一阵刺骨寒风呼啸而过,严盈不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路上目光扫了扫东厢那边,只见一片漆黑,刚才吵杂声在夜晚的冰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来到主屋大门前,采星上前撩起帘子,轻敲几下,便有人来开了门。
来的是采月,见到严盈微微一愣,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上前接过严盈解下的披风,将她引了进去。进了内室,发现本该安眠的时辰,这里却是明亮的刺眼,两只黄铜勾足云纹油灯烧的正旺,一桌子的珍珠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整整齐齐的排满了桌子,纪氏手中正拿着一颗小儿拳头大小的裸珠,小心地擦拭着。
严盈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情景她见过太多次了,直到最后,连这些珠子都离她而去,只剩她对着空空如也的珠盒愣愣的出神……想到这里,严盈眼眶一热,赶紧看向上方,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方才坐到纪氏身边,从母亲手里取过了那颗珠子。
纪氏愣了愣才扭头看了过来,见是女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