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方才跟严君兴吵了一场,耗了不少气力,如今瞧着屋内一片狼藉,间或响起几声瓷片碰撞的轻响,越发显得冷清惨淡,她从小鲜受委屈,骨子里自有一番傲气,如今只觉得心灰意冷,摇头苦笑道:“前头莲秋刚刚歇了心思,这厢彩雀又冒了出来。外面铺子里的危机还未想好应对之策,他倒有闲情做这等事情,我真是累了,不想管了。”
严盈知道纪氏这是心累,一时间也觉得有些悲凉,只是因为前世看得更多更远,对严君兴早已不抱期望,所以倒是比纪氏好些,她见采华沏了茶过来,便从纪氏怀中站起身来,对着采华微微一笑让了开来。
“夫人,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消消气再说。” 采华瞧了瞧纪氏的脸色,小心地说道。
纪氏恍若未闻,只是木然坐着,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采华不由有些不安,忍不住看向严盈。
严盈叹了口气,知道纪氏这又是钻了牛角尖儿,急不得,撒娇耍痴也不起作用了,于是只得上前搀扶了纪氏的胳膊劝道:“昨儿个夜里也没睡好吧?眼圈都是乌青的,快回屋里去躺上一会儿吧,有什么事儿起来再说。”
纪氏倒是对严盈的话十分顺从,站起来将女儿抱在怀里片刻,然后幽幽叹了口气转身向卧房里走去了。采秋赶紧上前扶了,顺便给了严盈一个安抚的眼神,对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一起进屋去了。
严盈默立了片刻,看了一眼采华,便转身向外走去。采华心中明白,不用多说便跟了上去。回到自己房中,严盈先唤来了芜青询问香蝉的伤势。见她面上带着泪痕,眼圈有些发红,显然刚刚哭过,不由心中一紧问道:“香蝉伤的不轻?”
芜青抹了把眼睛,点头道:“苓儿姑娘已经查看过了,说是断了根肋骨,幸而未伤到心肺,不过要静养些日子了,不能离床下地。”
“啪——”
只听突然一声闷响,吓了采华和芜青一跳。却是严盈一巴掌拍在了桌子面儿上,脸上罕有地出现了怒色。采华缓过神来,赶紧上前握了严盈的手揉着说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再生气也不能拿自己个儿的手撒气不是?疼不疼?”
没听见严盈说话,采华一边揉一边不由抬眼看去,却见严盈慢慢收了怒意,一双眸子却是愈发幽黑深沉,闪着莫测的光芒。令人一看之下不由生出几许寒意。采华手下一顿,却是不敢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缓缓揉着。
“苓儿姑娘已经做了处理,还写了方子,奴婢已经派人送到沈家医馆去了。”芜青知道严盈平日里就待香蝉不一般,这是动了怒。于是上前说道。
“昨儿个是怎么回事,你可在场?”严盈深吸了口气,看向采华开了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采华停了手中动作,回话道:“奴婢一直跟在夫人身边。昨儿个那会儿已经是亥时末刻了,夫人见老爷还未回房,便带着奴婢几个去书房瞧瞧,担心老爷喝了酒睡在那里着了凉。谁知道到了门口才发现书房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动静,不禁起了疑心。吩咐人守在门口,只带了奴婢一同进去,谁知却见到老爷睡在暖榻之上,旁边……旁边就是彩雀。”
严盈听着这描述,竟是和前世自己所见场景十分相似。采华说的含糊,她那时确实亲眼所见,不禁露出几丝鄙夷,问道:“晋泉一向跟在父亲左右,那时候他在做什么?”贴身小厮虽是奴才,却是至关重要之人,从上次他将彩雀送回一事上看来,并不是个糊涂的,值得在他身上费些心思。
采华答道:“问过他了,说是昨天从外头回来便肚子不舒服,将老爷送到书房便私下里找人顶了差事,半夜里被叫了过来也是茫然不知所谓,姑娘可要找他来问话?”
严盈点头说道:“带他过来,我有些事情要弄清楚。”
采华应声而去,未等多久便见晋泉跟了进来,一进门见只有严盈一个主子在,面上露出几分诧异,却什么也没说就跪倒在地,低头说道:“四姑娘,是小的不好,请您尽管责罚。”
严盈见他这般动作言语,微微点了点头,却不叫他起来,只是问道:“你错在哪里?说来听听。”
晋泉依旧低着头,说道:“小的昨晚没有守在书房门口,擅自跟人调换,却不料惹出如此祸事,小的难辞其咎。”
严盈见他口齿清楚,守礼机灵,谈吐还带着几分文气,几句话说的句句在点子上,识大体又不推诿责任,不由心中又多了几分好感,不提昨晚的事情,只是问道:“晋泉,你可是一直跟着父亲身边?”
晋泉明显一愣,抬眼瞧了一下严盈,很快又低下头去说道:“小的幼年在老爷身边做过几年书童,后来老爷去了南海,便被分到了老太爷院里,得蒙老太爷恩典,在书房当差,也跟着学了几个字。去年老爷回来,需要人手,便将小的和一些人都送了回来。”
严盈若有所思的看着晋泉,收了笑意说道:“原来你还在祖父院子里呆过,那该是学到不少,这次的事你心里也有数,若是祖父知道了,恐怕是不能善了。”
晋泉变了脸色,他自然知道严家老太爷最是重视礼仪廉耻,最重视门风家规,这种事情若是传到他的耳朵里,那必是严惩不贷,就像多年前的严三老爷,虽然是嫡出的少爷,也一样被远远的送了出去。而像他这样身边伺候的奴才们,只要沾了边,打杀发卖了也不是不可能,他想到这里深深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