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修端着青瓷碗的手微微一颤,原本含笑的眉眼不禁凝住,却也只是一瞬,随即便笑意如初的把药碗放回到床榻旁的案几上,为子岚轻盖上薄纱被,笑道:“我只做我想要做的事情,仅此而已。你安生养病,莫再多虑这些。”他知道子岚现在的心已是千疮百孔,经不起半分折腾了。
子岚闪烁的双眼紧紧盯望着床榻旁的人,少修含笑朝她一望,她也未有一点闪躲,只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少修哥哥竟在这短短的几月里变了许多,虽是同曾经一样不善言语,却要稳重许多,对世事也了然许多,如此瞧着,往事不期而至,一幕幕重演的,皆是少修对她的好对她的痴,可从未听他亲口将深藏在内心的话说出,或许他是惧怕的,怕一切都会因他的袒露心迹而终了,怕连如今这个可以照顾着她的机会都没有。
“少修哥哥!”凝望了他许久,子岚的声音突然变得郑重其事起来。
少修笑望着她,满眼的温柔:“怎了?”
许是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话傻得可笑,子岚竟刚要开口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少修茫然地望着她,才稍稍收起几分笑意,问道:“若是将来没有人要我,你可愿意娶我?”话音未落,子岚却又有些懊悔突然说出这些来。
少修先是一愣,而后便绽开了笑颜,过了片刻,十分郑重地点头道:“会的。”
望着少修坚定而满含柔情的目光,子岚心间霎然一热,泪水竟不听使唤地涌了出来,惊得少修忙用手去拭,知她是又思及到往事,原本想要告诉她关于如今裴申处境的话语也踏踏实实地咽了回去。只劝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既是不能够在一起,便罢了吧。”说着,指间已经被她的泪水打湿,便索性不再去拭,只仍她将苦涩的泪水溢出,这样或许会好一些。
出奇的平静,子岚并没有任性地闹,只默默地望着少修垂泪,一瞬间她明白了许多。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而若当真想一辈子厮守便会无端牵连出许多阻力了,诸事的顾及也皆纷纷而至。原本两人的相爱就是一个错误,而她在知道裴申身份后已恍然猜到过今日的结局,却执意要赌上一把。她看着眼前的男子,俊朗的容颜,柔顺的脾性。卓群的功夫,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无论遇着何事都陪伴着自己的真心。他才应该是自己的选择与归宿,可为何想到那个自己挖心掏肺的人仍旧会觉着痛?
子岚渐渐止了泪水,轻声道:“回去吧!皇宫离不了你的守候。”
见她只是默然撇去了刚刚的话题,少修有一瞬的失落,或许在他诚然说出多年来不敢说出的话时。是抱着些许期盼的,期盼着子岚能够毅然回头,选择他的膀弯。呵呵一笑。少修明白,她还是难以忘记那个人的,只因那个人扎根太深,才会伤她这么重,或许自己应该继续等下去。即使她不愿意选自己,也要守护到她出阁。守护到有另一个能够为她撑起一切的人出现,再悄然离去。他并不是不甘,而是不舍。
起身稍稍整了整衣衫,少修轻语:“多注意些身子,才刚醒过来,切不要再做什么傻事,你还有母亲……还有我,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可知道了?”
想到父亲的死,子岚慢慢抑制的泪水再次涌了上来,强忍着心痛,连连点头压住声音回着:“知道了。”
吕少修无奈一叹,缓缓踏出了房门。与此同时,春儿挑帘而入,忍不住回首望了望少修离去的冷峻背景,一面将手中的点心往桌上放一面有意无意地说着:“这一月以来,吕少爷也是消瘦了许多。”语罢拿眼瞥了瞥子岚,见她只愣愣地出神,便也作罢。
片刻的沉默后,子岚似有些醒然,抬眼将整个屋子望了又望,竟突然觉得满心的压抑,遂掀起了薄纱被,寻着鞋子穿上,下到了床榻旁。
春儿见主子晃荡着险些摔着,忙上去搀扶,急生生道:“三小姐!你今儿才刚刚醒了来,不要随意走动才是。”说着,扶着她的手便要将她往床上带。
子岚却并不肯重新坐回床上去,只是摇头:“我想出去走走,哪怕在院子里转转也好,总是觉得这个屋子沉沉地仿佛要压下来一般。”
春儿见她神色恍惚,也只得由她拉开房门,紧紧跟随着。
手抚着游廊上置放的平日闲坐的竹藤摇椅,这一睡就是一个月,昏倒前的场景仿佛近在昨日,还有那狠心离去的身影,如此挥之不去,自己真的放下了吗?还是已经释然却不肯面对无他的生活?
轻思间,转目望向再熟悉不过的院落,顿时诧然在了原地,原本宽敞的院子,竟满满当当被紫色的蔷薇花枝簇拥,只余下可供三人并排而行的小道弯弯曲曲通向院门处,仿佛置身于紫色的海洋之中,那么绚烂却幽静的紫,是她的最爱。
“这……”子岚瞪大着双眼回头朝身后之人询问。
春儿面中有一丝遗憾之情闪过,她望向满院的花枝,低声应道:“这些都是吕少爷专程为小姐栽种的。”
子岚霎然沉默,回首望向脚边最近处那一株精致陶盆仔细栽种的蔷薇花,稍稍一愣,却还是俯下了身去,这由浅入深的色泽,叠叠层层的硕大花朵,不正是同当初被自己狠命打碎的那盆裴申所赠的紫色蔷薇一模一样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子岚半醒半谜,转身看向身后的春儿。
春儿只是摇着头,眼眶湿湿地叹息道:“三小姐!是我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