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的凉风中,夹杂着花圃雨后泥土的清香,卷绕过已然凋零的牡丹花枝,扑向夕颜耳旁垂下的青丝。t
待身上的汗意渐渐退去,夕颜才回身往床榻处走去,只是刚挪了两步,便忽觉方才静静的后院有些奇怪,忍不住转过头去望,却又未觉有何不妥,百思不解中忽而抬眼,骤然一惊,刚才并未朝那上面去望,杳云亭中竟有一个身影屹立,岿然不动,好似一尊雕塑。
夕颜稳了稳神,仔细盯望许久,那身影依旧没有半分挪动的迹象,她虽心中有些害怕,却再按耐不住,从一旁的木架上取了一件外罩的纱衣穿上,又紧望了那亭子上的身影片刻,终定下心来,拉开了房门。
后院石板路上经了白日雨水的冲刷,十分光洁,整个院子里满满当当栽种的牡丹,在这薄云柔月的夜晚,也拢上了一层静谧。夕颜踏上了石板路,一步步往杳云亭行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亭子上的身影,他始终没有动过,而夕颜能够感觉的到,那人已经发现了她的靠近,却仍是岿然不动,这不禁叫她心中疑惑,又有几丝欣喜猜测,是他来了吗?
乔夕颜的步子一点点加快,直到缓缓蹬上木梯停在杳云亭的二楼,那一身黑色华服的男子,依然负手而立,两人如此良久,夕颜才走上前去,想要开口。
只是未待她相问,那男子便缓缓回过身来,狐惑的笑容一如既往,微微勾起的唇角与自己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伴随着他的转身,那玩世不恭的话音响起:“大少奶奶!咱们好久不见了。”
只在他刚刚转过来的一瞬,夕颜便借映照着他侧脸的月光将他瞧了清楚,也是一惊。裴申怎会出现在这里?
见夕颜愕然立在原地,乌兰裴申轻笑着摇了摇头,寻楼栏旁的椅凳坐下,有一丝叹息夹杂:“近来过得可好?”
夕颜这才渐渐回过神来,一步步朝他走近些,虽是身着如此华丽的衣裳,却也掩饰不住裴申瘦弱下去的身躯,和棱角更加分明的脸颊。她也在他近旁坐下,轻声应着:“都挺好。”
两人皆沉默了,如此良久。夕颜才再次开了口:“你要回去了是吗?”
裴申点了点头:“明日一早就走。”随即朝她一笑:“所以想要重新来看看萧府,想要来同旧友告别。”
“你……”虽是不想提那个名字,但既然他来了。大多原因是为了那个女子,犹豫一番,夕颜还是问了:“你去看过子岚了?”
果然,裴申听了此话,目光顿时凝住。随即笑了笑:“去过的,但不敢进到她房中,只是将寻来的解药放在春儿门外就离开了。”
“你如何得到了解药?”夕颜诧异地望向他。
裴申只是轻笑着点点头,并未解释,半晌才无奈道:“这是我欠她的,当初决然离开也是为她好。既然给不了她安宁的幸福,又何必叫她跟着我受苦,我连自己的国家都保护不了。又如何给她承诺的一切?”
夕颜明白了,裴申在尧王府关押的这段时日,是并不知道子岚已然醒了来的,所以今日特意将寻着的解药送来,也好了了他心中的愧疚。可纵然如此便能说抛却就抛却的吗?感情不是玩物,裴申所受的折磨并不比子岚少。
对于裴申的如今之态。夕颜不知该从何相劝,亦或是根本不用旁人来游说他便能自己将一切看透,既然他与子岚都决心将彼此的感情冷却直至遗忘,很多事情,不知道便比知道要好,于是夕颜并未将子岚已然醒来以及子岚与少修的事情讲出。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虽然两人之间曾有过诸多误会与仇怨,但毕竟是一同走过来的,如今又要面对不知何时再见的分别,不禁都有些伤感起来。过了许久,裴申似回忆到什么事情,轻笑出声来,他转目望向夕颜,说道:“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你我初次见面的场景?”
夕颜的思绪也回顾到了那一日,笑道:“怎会不记得?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那时又怎会想到你竟是不该忽视的对手。”
裴申笑了笑,过去的一幕幕都在脑海中回放着,他叹道:“想想就好像近在昨日一样,如今两国的战争都已然停歇了下来,都结束了……”说着,又是陷入一片沉思。
夕颜呵呵一笑,说道:“你叹得哪门子气,想想我同子逸受你的折磨有多大,先是给子逸投乌兰噬心散,又给我下了断红妆,再往后毁了最后一粒解药,害得我现在都因缺了那一颗解药而时常头痛。”
裴申望向身旁满脸笑容的女子,有些诧异,又随即平静了下来,说道:“并不是吹捧大少奶奶,这乌兰国我唯一佩服的人,就是你。萧子逸同你都中过我的毒,你在池林城中遭了那样多的折磨,都多多少少同我有关,如今你竟还能与我一起坐在这雅亭之上谈笑自若,着实敬佩。”
夕颜苦涩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又何必揪着别人犯过的错不放呢,况且子逸最终是为我而死,与他人无关,纵然苏灵薇,我对她的恨,都强烈不起来。当面临角逐的时候,人往往都是自私的,这是一种本能,既然如此,何苦烦恼一世,记恨一世,争斗一世,让自己不得安宁一世呢?”
听了这话,裴申又陷入了一片沉思,而后猛得抬起眼来看向夕颜,似有话滞在嘴旁,却始终说不出口,又静了片刻,才寻了另一个话题说道:“不知你有没有在意,当初第一次见你时,我是极其惊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