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街道上,唯有夕颜轻踏在雪路上的清脆作响,她话音落了只片刻的沉静,便传来风卷着锦袍抖动的声音,轻轻落在自己身侧。
夕颜未朝身旁之人望去,只轻笑着摇了摇头,方才见到裴申时,便以为在兰芷茶楼时的那一道银光是裴申的踪影,可在与他交谈时,却仍在远处瞥见月下的这一道闪亮,记忆中,只有昭轩的青龙剑如此难掩光芒,如今自己只这样试探一唤,他便出了来。
尹昭轩只字未语地同她并肩走着,放佛满满月光下,只他们两人漫步雪地。
“你要进凤凰城吗?”昭轩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
不知是觉着夜里的风更寒了,还是自己对身旁之人早已凉了心,夕颜缓缓将锦袍上的雪帽遮在头上,眼睛顿时黯然在鹅毛滚边的阴影下,轻声回应:“是的。”
又是久久的沉默,临近这条街道的尽头,昭轩终是忍不住,再次开了口:“皇上待你极好,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夕颜刚刚抚平的心,再次不由自主地悸动起来,转眼看向他,并未去回复,只反问:“你过得幸福吗?”
昭轩微微侧过脸去,似不敢迎上她的目光,声音中竟有着他自己都能察觉的颤抖:“我很好。”
夕颜冷冷一笑:“我当真是到了今日,仍不能理解你为何要突然弃我而无,若是拿公孙珂做幌子,我着实是信服不了。”
“颜儿……”听着她这冰天雪地还要冷漠的语气,昭轩情不自禁地出声唤着,这称呼如此熟悉,却唤出来叫人觉得口生。
“向来你都是这样,隐忍地叫我想要发怒,却又极舍不得。你的心里,到底是埋藏着怎样的纠葛,让原本在玉泉瀑布中已经敞开心扉的你,再次深陷难择,竟生生不顾我们之间的誓言,抛却彼此几千年的情缘。”夕颜插在暖筒中的双手紧紧相握,将手心掐地生疼。
昭轩垂下头去,却仍不肯多言,只一遍遍轻声说着:“对不起……”
“罢了。”夕颜恢复了冷静,为方才带着几分乞求的言语不值。下定了决心,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厚实的帕子来,一层层打开。待最后掀开,竟是当初昭轩在玉泉瀑布时重新插在她发髻上的珠钗。
夕颜拿起那钗,仔细端详一遍,却是始终含笑,她说道:“就送到这儿吧!出了街口便是茶楼了。”
昭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上的珠钗。听了她的话,停下脚步。
“明年春日,你便能离开这纷乱的都城,与自己心爱之人驰骋草原,真是羡慕。”夕颜轻笑着,拿着珠钗的那个手臂也渐渐垂落了下去。手上骤然一送,那珠钗连同帕子皆滑落在了雪地里,她却似没有感觉般。将手往怀中的暖筒中紧了紧,继续道:“我希望你能幸福。”
泪早已一颗急似一颗地往下垂着,遇着冷风,竟如同针扎般刺痛,可这痛远远不及心里来得彻骨。
尹昭轩怔怔地望着她。眼神终是暗淡了下去,他强忍住想要追上前去的冲动。缓缓蹲下身去,捧起那珠钗,抱紧在胸前,却觉得心头从未有过的空落。
“乔小姐!”当早已拭干了累泪痕的夕颜,身心俱疲的踏入房中,青儿便已匆匆迎了出来,急急问:“那人是谁?可为难了您?”
“是一位故友,放心好了,只不过是叙叙旧。”夕颜将身上的锦袍脱下,屋子里果然暖和许多。
青儿忙去取茶,夕颜进到卧房中,见从萧府带出的包裹被放在了桌上,便顺手打开来瞧瞧。
花素果然是懂她的心思的,带出的几样皆是她离开萧府后时常牵挂的珍惜之物,包括当初寂鹰送她的玉箫,公孙熠赠的玉佩,还有……她轻轻拿起昭轩曾交托的那块蓝田玉,想到方才的场景,竟觉得这玉忽而变得如此沉甸,叫她忍不住流下泪来。
青儿小心端着茶盘进到房中,见主子捧着玉石默默垂泪,忙将茶送到跟前,关切道:“乔小姐!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自你回来便十分低落。”
夕颜一面拭着泪一面摇头,强笑道:“谁还能给我委屈受,不过是想到过去的伤心事罢了。”说着,将那蓝田玉放回到盒子里,又掏出香囊中的绛紫水玉,取下发髻上的梅花簪,一一收拾妥当,待将盒子放回到妆台上,才饮了两口茶,道:“我有些疲了,你随我忙了一日,也回去歇着吧!”
待青儿离去,她反而辗转难寐了,过去之事与那些难辨虚实的梦境纷纷袭来,枕边也是被泪打湿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日,夕颜几次差青儿上街察望,路上虽化雪难行,萧家钱庄门前的百姓却是比昨日还要多,且大多数人的情绪已不似昨日般观望,他们心中已是肯定了传言,认定萧家钱庄的账本遗失,于是纷纷担忧自己在钱庄中的毕生血汗钱,都前来嚷声讨回自己的钱财。
禀明了街上的场景,青儿见夕颜只顾着自己饮茶,未多言语,便悄然退了下去。
夕颜举杯置在半空的手臂,终是难再往唇边送去,将手上的杯盏轻放回桌上,唤道:“青儿!”
正渐行渐远的青儿因她的呼唤停下脚步,只听她吩咐着:“取笔墨来。”
“是。”青儿忙将桌上的茶壶与茶杯收拾下去,拿来了纸笔,自己在一旁为她研起磨来。
夕颜含笑接过她手上的活儿,说道:“我来就好,你收拾收拾去,一会儿要替我出门送信。”
青儿坐在马车上,垂睫望着手中的那封信,主子竟如此信任地没有封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