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将欲毒驱除干净,必要无情,若要他好,便别再存这般心思。”
瑶姬再次沉默,她忽然有些明白了遥羲白给她讲的“道”。诸法无常,变幻莫测。他用了二百年去爱一个人,用了三千年去思念一个人,到头来,竟还是要被迫忘却。而这罪魁祸首,竟然是她……
瑶姬勾起嘴角,苦笑,带着些苍茫的意味。
“那你想拿什么来跟我换?”
“兰姐姐想从我这儿要什么?”
“你什么都舍得?”
“姐姐总不会是要我的性命吧?”
“椿姬想要做人,才一心寻死。一般的凡人呢,我只要待他们死后,将灵魂归我就好。只是……”她看着瑶姬。缓缓道:“只是你身上有一样我更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
“上花轿那天,秋娘给你的那块帕子。”
此时此刻,无论兰姬问她要什么。她都会给。她终究是自私之人,听到兰姬——噢不,她已是魔君夜不玄的右护法黪幽兰——听到黪幽兰只是问她讨一件身外之物,她竟有长吁一口气的感觉。
“……好,我给你。”
与遥羲白和自己的性命比起来。连太婆与桑仝济的叮嘱又算什么?桑仝济是神君,就算真有什么事,他也会为她顶着。无量镜里的一切带给她的震撼太大,大到令她甚至忘记了衔香还未入土,临死前叮咛过她一定要将那帕子交给连太婆……直到延桐与赫辛木回来,她才想起还有一个衔香。而这时候,桑梓妍已解了遥羲白的昏睡咒,他睁眼的时候。双目清明,看她的眼神不再饱含笑意,又变回初见时的那种淡漠疏离。此时她便知道,木已成舟。
[你若是将来后悔,世间只有真心人的志臻之泪能解这情怨的封印。只是。我也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泪了。]黪幽兰临走,留下这么一句话。也留给她一个后悔的杳茫权利。
遥羲白修养了整整三个月。这三个月间,时局动荡,十月,金太宗的兵马已兵分两路南下,全面侵宋。朱府也不曾过来找过朱襄,仿佛根本就没有过他这个大公子般,再打听,所有人都说安德帝姬嫁的是左卫将军宋邦光,根本不是朱府的长公子。瑶姬有时会觉得,仿佛这半年间遇到的事,都像是一场梦,她好像才刚新得了花魁的名号,正准备梳妆去朱府见朱襄。
仪锦楼里,潋秋娘走了,酒楼没人打理,生意廖淡,好在有瑶姬当初的那一箱金子,才将众人的生计维系至今。千劫只待了三日便回了大雷音寺,瑶姬问过桑梓妍他与潋秋娘的事,桑梓妍只摇头道:“尊者下凡历劫乃常事,他们必是前世有劫数未了罢了,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日子过得很快,赫辛木想要赶在冬天的雪落下以前将延桐娶过门,于是楼里终于有了些喜气。
这日,瑶姬欲出门再为延桐添置些嫁妆,行至大门口,遇上了遥羲白。
“瑶儿。”他还是这样叫她,仿佛是一种懒得改的习惯。这三个月来,她的悉心照顾,他看在眼里,观察许久,发现她连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有些不明白自己以前为何想要收她为徒。玉碎轩里的那一吻他早已不记得了,所有与婉华神女有关的事都从他的记忆里消失。他觉得自己仿佛遗落了什么,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遗落的究竟是什么。“我也想为延桐置办些嫁妆略表心意,若不嫌弃,就一起走吧。”他道。
“好。”瑶姬现在鲜有机会能与遥羲白独处,她不知道他究竟记得哪些,又忘记了哪些,只是那日他醒来的时候,再无一丝欲毒的迹象,她便明白他是真的从未喜欢过自己。
秋日气爽少雨,大相国寺周围的集市,人流更密。瑶姬低头走在他身后,看着路面上的青石板被行人的鞋磨得光溜,心中想着世人都说水滴能穿石,只要她待在他的身边,是不是总有一天,他能再次对她另眼相待。
他们走过南街巷的时候,一户人家正在办丧礼,众人在门口围着,一群妇孺交头接耳。
“唉,没想到这甄大庆家的平日里抠门得紧,对自己官人倒是能殉情,我听说衙门里要给她立一块贞节牌坊呢!”
“可这甄大庆三个月前还乐呵呵地嫁女儿呢,怎么如今说去就去了?”
“你是不知道,别看这甄家女儿嫁的是朱太保家的小公子,毕竟是小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家公子哥也就是图个新鲜。上次回门省亲,那甄家媳妇都跟我说了,说她女儿手臂上都是淤伤,更别说身子上是什么光景了。甄大庆有多宝贝这个女儿咱们都是知道的,当晚就肝火攻心,再加上前阵子在衙门被打的板子一直都没好,缠绵了一阵子,也就这么去了。”
瑶姬听了一会儿,才知这原来是朱鋆新纳的小妾甄氏的娘家,正感慨着世事无常。这时,一顶小轿在甄家门口停下,一个年轻男子从轿子走下来。披麻衣戴孝帽,吩咐小厮们在外等,便跨进了甄家院里。
“唉?甄大庆不是没有儿子吗?”
“他是姑舅家的贾公子,就是原来与甄家女儿定亲的那个。”
“哦……”
瑶姬忽想起衔香的死,别说没有丧礼。自己还未能践行她的遗愿,看着这昔日与甄家打官司的贾公子也来进香,顿觉心中愧疚,便拉着遥羲白也要进去拜一拜,“我与甄氏同一天嫁进朱府,也算是有缘。如今她家中不好了,也应去表些心意。”
遥羲白听瑶姬这般说,虽不欲去